吴络对许洋的态度果然熟稔了起来,平时路过看见远远地都会热情打招呼,车要是空闲着,他还会时常主动问起要不要载许洋去城里吃小吃。
许洋知道是自己说的那番话起了效用,多半又是个想攀关系的人。
但吴络处起事来很老道,他在热络与谄媚之间把握得游刃有余,还有些江湖义气,许洋暗暗下定决心,自己要比他更讲义气才行。
吴络蛰伏许久,他有时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要找寻的真相极有可能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他在要兑现送许洋去他小姨家吃饭的承诺时,忽然想到了宋徽翊,这让他几乎想放弃。
许洋见他恹恹的,撺掇道:“今天有领导来视察,管理人员必须全员到岗,我们吃个午饭再上上网就回来。”
吴络笑道:“我就是想着油钱反正是报销的,我送你去,自己随便在外面吃点饭,等你结束了,我再送你回来。”
“那哪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今天小姨和小姨夫有饭局,就我妈和一个小婴儿在家,她让我去拿点吃的带到工地上吃。”说最后一句话时 ,许洋的语气颇有些占便宜的欢快和意味深长。
世事似乎总是这般无常,以往他处心积虑追赶的东西总是连冰山一角都摸不到,可如今他总算想通,整座冰山却被人捧着往他怀里塞。
吴络挑了辆不常用的面包车,这样就算有突发情况倒也不算公作私用。
许洋对他的这一决定虽然不满,倒也没说什么,在进小区时,保安刚走出来还没来得及盘问,他就伸出个脑袋,先横上了:“我是八栋的,别看我们开个破车就瞧不起人,有本事接内线问。”
吴络觉得那保安当真冤枉,什么都还没说就先被人劈头盖脸地扣上了瞧不起人的帽子。
他讪讪地跟着进去,跟许母打过招呼后,对许洋说:“我去上个厕所。”
许母明显不赞同许洋带工友回来,在厨房里窸窸窣窣地埋怨:“你别什么人都往这儿带,你小姨知道了又要说我的。”
许洋极不耐烦地坐在餐桌上,等着开饭,许母端着鸡汤出来,正欲说什么,忽然看见吴络走出来,一时闭了嘴。
吴络面带歉意:“我吃不了饭了,有点事要出去。”
他摆弄着手机,像是有些一筹莫展:“劳务公司那边让我去一趟,取特殊工种的证书,发了个地址过来,可我一直加载不出来,能告诉我一下WiFi密码吗?”
许洋夹了块鸡肉,脱口道:“名称是789,密码是xcj91607493。”
吴络连连道谢,告别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他根本来不及吃午饭,匆匆赶到电器城。
吴络在类似于批发市场的二楼里轻车熟路地穿梭,直到在一家货物堆积成一个方块用作室内空间的器材店门口停下,七仔下午常在这里蹭电脑打网游,除了他,还有一个戴着棒球帽,眼底泛青的瘦削男人,这人是吴络的狱友,因网络犯罪被判了三年,入狱前是个小有名气的“黑帽子”,出来后做起了小生意,表面卖电子产品,暗地里卖些在国内不太合法的器材设备。
吴络没管旁边打游戏打得满口飙脏话的七仔,从散乱的桌子上扯出张纸,簌簌写下几行字,递给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汪天。
汪天的手指跟人一样形销骨立,他一边吸着泡面,一边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吴络问他:“我在经理办公室电脑上安的网络人,有发现吗?”
“没,”汪天手上动作不停:“有价值的基本都是些合同,你用不上,而且文件多得不行,我看了几十个,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你帮我全拷在U盘里,我自己去找网吧看。”
汪天手上一顿,镜片后的一双眼闪着精光斜看他:“网络人的使用费可比灰鸽子贵,这个钱……”
“我出,我出。”吴络把他的脖子重新掰回去:“今天这个怎么样?”
”我已经把病毒装在黄色图片里面了,只要有人接收图片,啪嗒,”汪天做了个斩刀的手势:“灰鸽子就装上了。”
“嗅探设备会检测到吗?”
“我又没入侵,放心,虽然比不上手动安装的木马,就算被杀毒软件发现,时间也完全够我们把它里里外外翻十遍了。”
汪天调出一个网页:“社工库里面我也帮你查了,关于贾国栋的信息全在这儿了,但都不是特别隐私,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保护得太好,另一种是他的信息还有价值,所以没被放进社工库。”
贾国栋一个中年男人,就算再事业有成也一样会沉迷于微信群和短视频,他靠权谋斗争爬到今天,文化程度不高,压根不可能懂什么cookie和多重涉密,吴络更倾向于后者。
电脑毕竟只是试水,吴络不抱太大希望,他真正有兴趣的是他手机里的信息。
汪天建议:“要不我做个二维码,你们俩假装创业青年,让他扫一下送礼物?”
吴络摇头:“他平时车进车出,根本很难近身,更何况他这人道德感低,警惕性高,就算遇到了也多半不会配合。”
局面一时间陷入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