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吴络电话接个不停。大概是以前的同学都从必须的家庭活动中得以脱身,听说他回来,连忙约着组局。宋徽翊听他讲话,像是行程还有点排不过来。
“你如果想和以前的同学玩,那我们晚几天回去也行。”等吴络揿灭手机,宋徽翊说。
“不用,我现在也有新同学了,旧同学不用每个都见。”吴络笑笑,话里是在表明即使回到宋徽翊的地盘,他也有朋友圈子,不是非得在这里才开心。
说着走到二姨家门口,吴络没松开宋徽翊的手,把袋子放在水泥地,腾出手敲门。
还没等叩上去,吴络的动作就停了,门不隔音,宋徽翊也听见了里面的对话,一时尴尬得不知该作何举动。
吴络外公因为耳背,说话音量也比一般人要高几度,他大概是先训了几句大姨,说吴络也不容易,让她不要把吴络的对象搞黄云云。
他们正好听到的就是大姨接下来的话,她不落下风地高声说:“他之前犯法难道是我们逼他去的?再是为了老四也不能做这样罔顾法律的事啊!我本来对他是有些害怕和抗拒,现在也摆出接纳的样子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他出事那年,大家凑钱我也把伟伟的学费都拿出来了,最后是监狱那边不让进,所以我们才不再管了。依我说,他不就是靠着那张脸谈了个有钱的朋友吗?利用这层关系帮我们一点忙怎么了!我看他那女朋友也不像踏实本分,要认真过日子的人,趁着还在一块多捞点好处才对。”
宋徽翊心中埋怨来得太早,早知道还该在外面多转悠一会儿。
屋内的大姨还在高谈阔论,加上她刚才毫不掩饰对吴络的轻视和鄙夷。宋徽翊听不下去了,拉了拉吴络的手,小声说:“我们走吧。”
吴络本来是想走,他可以当什么也没听见,可听到谈论的对象忽然变成了宋徽翊,他只感到一股火气从天灵盖冒了出来。
“你先在外面给小黄狗喂点吃的,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吴络丢下这句话就开始砰砰敲门,开门的依旧是大姨,只不过换了副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
“呀,敲这么大声做什么,快进来,就等你的笋子哩。”?吴络一人走进去,关上门,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放,目光发沉:“大姨,你怎么看我怎么议论我,我都不在意。就算我明知道你对我有看法,我也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一直把你当最爱的亲人看。但你不该那样说翊翊,你但凡再说她一句不好,我们以后就别再来往了,我也当没你这个大姨。”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大姨局促地往下抻抻因为起身而蜷起的毛衣下摆,她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一下:“嗨,就是跟爸他们随便聊聊天,你听错了!”
在厨房忙活的舅舅也走了出来,对着大姨更是不留情面:“早说了让你别这么多废话讲,闲着还不如来厨房帮忙!”
二姨跟在后面帮腔:“你去做饭吧,我来歇歇。吴络,快把你女朋友叫进来吃水果。”
宋徽翊进来时,一大家子已全然恢复了祥和面貌。除了大姨有些讪讪的,其余人相谈甚欢,一切如常。
吴络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他清醒地了解每一个人的本质,却继续宠辱不惊地接受那个人的全部。因为有准备,所以不会受伤,他总是将这些不得已的感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反观宋徽翊自己,她是做不到像他这样完全放宽心和有过罅隙的人相处。
吃完饭,两个人打过招呼,走出来准备回家。刚走出院子,大姨急急走出来叫住了吴络。
她跑得气喘吁吁,手里攥着几个塑料口袋,一股脑塞到吴络手里:“这是我包的红糖包子,你晚上吃得少,要饿的。”
吴络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大姨拍了拍吴络的手,转过去回去帮忙洗碗了。
宋徽翊看向吴络,他耸耸肩:“他们就是这样,说不上多坏,就是小市民了一点。”
吴络回去的一路都在给宋徽翊讲他们这一大家庞大又复杂的关系,母亲的兄弟姐妹们隔叁差五就要吵上一架,等他觉得要覆水难收时,只要谁家出了什么事,先前闹过矛盾的人又要马上凑上来掏心掏肺地帮忙。到后来,再大的争吵吴络也不再往心里去,反正总会和好。
宋徽翊听得认真,“你们是看似鸡飞狗跳,实际上感情很深,联系得也很紧密。就这些零零碎碎的家长里短,都够拍几百集乡村肥皂剧了。”
第二天,宋徽翊特地穿上朴素淡雅的浅色上衣,妆也化得很素。吴络走过来她正在盘头发,冲着他挑眉:“怎么样?够不够良家妇女?”
镜中人娇俏拔魄,朗朗照人,是不同于以往的清丽。吴络看得怔然,在她耳后亲了一下,说:“你别理我大姨,她是个封建老土的人。”
宋徽翊虽然没把前一天的事放在心上,但也把话听了进去:“我觉得你大姨说得也有道理,长辈们肯定都会看重这些的。”
宋徽翊彻底贯彻起贤妻良母作风。两个人在晨光熹微的山间散步,顺便打了一袋子冬枣,带去给外公外婆。稍稍坐了坐,吴络就眼睁睁地看着宋徽翊撸起袖子准备加入杀鸡阵营。
吴络眉心猛跳,这个画面和他印象中的宋徽翊太过违和,他有限的想象力实在无法勾勒出她干练割喉,再两手开工给鸡拔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