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逃了。
郁殊太可怕了。
他永远都知道,拿着匕首要往人的软肋上戳。
也知道,钝刀子磨人更疼。
那枚铜钥,被她死死攥在手里,硌得掌心生疼。
如隆冬腊月里得到唯一一块烧得通红的炭。
拿着,疼;不拿,冷。
郁殊没有跟来。
或者他跟来了,她也察觉不到,他有这样的本事。
一步一步朝院落走着,天色逐渐泛白,可今日阴沉,仍带着雾蒙蒙的灰。
到达院落门口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等在院落门口的高大身影。
他也早已换下的喜服,穿上了如常的玄衣。
他正看着她。
苏棠轻吐出一口气,而后笑道:“李大哥。”
李阿生望着她,神色在雾蒙蒙的天色中,也有些模糊起来:“苏棠,不要这样笑。”
苏棠的笑僵了下,却很快又如常:“李大哥有事吗?”
李阿生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说。
“抱歉。”最终,只堪堪挤出二字。
苏棠长睫微颤,垂眸道:“李大哥其实无需道歉的,若是有人对我说,我父亲还在人世,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离开。”
李阿生看着她的低垂的眉眼,他宁愿她怨他,也绝非如今这般……平静。
“对了……”苏棠却又想到什么,抬眸望了他一眼,“李大哥等一会儿。”
说着,她打开院落门,快走几步进了屋中,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这嫁衣是李大哥送来的,我虽穿过,但到底没脏没坏,想来能换些盘缠……”
“苏棠。”李阿生打断了她。
苏棠陡然静默。
李阿生沉默很久;“……你穿着很好看。”
“……”苏棠微讶。
李阿生安静凝望着她的容色,阴沉的天色,映的她脸色苍白,那双本晶亮潋滟的眸,此刻也沉敛了许多。目光不觉便落在她的双手上,它们本该柔腻无骨。
“苏棠……”李阿生唤道。
“嗯?”
李阿生喉咙一紧,想说等我吧,可是燕州荣城那般大,人又如此多,他自己都不知能寻到何时,又如何让她等?
“……嫁衣,若有下次,再给我吧。”他低语。
苏棠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袱,手攥着布带,好一会儿轻声道:“李大哥,一路多保重。”
也许,她只适合孤零零一人吧。
“好。”李阿生应,下瞬却突然道,“苏棠。”
苏棠抬头:“什……”
话未说完,眼前一暗,她已被人轻抱在宽厚的怀中,这个怀抱,带着彻夜等在外面的寒。
苏棠没有挣扎,只安静靠着,眼眶却不觉酸了下。
不知多久,李阿生终于放开了她:“送你进去。”他哑声道。
苏棠颔首:“好。”
院门半敞,她安静走了进去,没有回头。
良久,院门被人轻轻合上,门外也已空无一人。
苏棠将嫁衣放入衣箱深处,抽回手时袖口却沉了沉。
她将袖口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小巧的青瓷罐,罐中是晶莹的蛇油,散发着淡淡清香。
她以往冬日里常用,手总是养的光腻莹白。
只是这小东西虽瞧着小,却名贵的紧。
她没有银钱了。
苏棠轻轻摩挲着青瓷罐,良久将它安静放在桌上,自己则躺在床榻,盖着被子。
昨日忙了整个白日,晚上更是在青山上睡了会儿,此刻沾了枕头竟然开始昏昏欲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