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自坐在主座:“诸位继续。”
众将军对视一眼,复又继续讨论起来。
郁殊只扫了眼边关图纸,耳畔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听不进去了,容色有些怔忡起来。
“王爷又无趣了吗?”对面,女子轻婉的声音犹带着些许回声传来。
郁殊循着声音望过去。
——她站在营帐门口,穿着件红衣,逆着光,周身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赤色光雾。
下刻,郁殊目光一冷。
他知道她是假的。
人是假的,声音亦是假的。
只是……以往这幻像只在他孤身一人时才会出现,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跟前。
“王爷觉得如何?”周统的声音传来。
郁殊陡然回神,抬眸轻描淡写看了眼他。
周统道:“西狄营帐前行数丈,可到底未曾侵犯我朝边境,若贸然出兵,只怕师出无名为人诟病。众将均觉,我军将士不战,却时刻备战,一旦西狄踏入本约好的防线半步,便即刻出兵。”
郁殊看了眼营帐门口,那个泛着光雾的女子仍站在那儿望着他。
“西狄自大,与之谈底线,对方只会觉得大晋兵将懦弱,”他垂眸看向边关图纸,“且我边关百姓近日人人自危。将士能等,百姓的日子也能等?”
周统一顿:“王爷的意思是……”
郁殊一手抵着桌面:“两军交战,战的不止兵戈,还有军心,”他沉吟片刻,“要骑兵驾万匹红棕战马,只要红棕马,逼近边关,立万马阵,以震慑宵小。”
西狄自古便是马背上的游牧,疆土辽阔却不富庶,当更清楚选出这万匹毛色一致的战马是何等困难。大晋于人力物力甚至军力,对其皆是碾压。
周统眼中又惊又喜,要知西狄最引以为豪的便是骑战,将他最引以为豪的毁了,此举定能扰其军心。
若扛得住,西狄来犯,大晋求之不得;扛不住,西狄定会主动退离。
“臣这便去布置。”周统拱手。
郁殊再未言语,又在营帐听了一会儿,再抬眼,营帐门口的幻影不知何时竟消失了。
他一顿,不觉站起身。
“王爷?”周统不解。
郁殊一言未发,起身走出营帐,转身却撞到了什么。
“哎哟!”却听营帐外一声少年哀嚎。
他垂眸,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倒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纸包,看见他,少年的眸亮晶晶的:“他们说,你打仗很厉害。”
郁殊皱眉,他不喜欢少年。
越过他便要前行。
“我叫李绍言,你呢?”少年却追上前来。
他想上战场,可是兄长不让,方才听闻军中来了个打仗很厉害的王爷,这才走了过来。
李绍言?
郁殊蹙眉,而后想起来,李止戈的幼弟,且……是当初苏棠未曾嫁给李止戈的条件。
“你要吃糖吗?”李绍言见眼前男子低头,将手中纸包里的饴糖递了过去。
郁殊看着那饴糖,顿了下,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很甜,甜的腻人。
很难吃。
他却仍在含在口中化着,满齿的甜腻,喉咙被齁得一阵阵酸胀。
郁殊仍将甜腻咽下,良久问道:“从哪儿买的?”
“姐姐从固永镇的市集买的。”李绍言笑。
郁殊蹙眉:“姐姐?”他不记得李止戈有姐妹。
“并非亲姐啦,”李绍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首,小声嘀咕,“若是能当我嫂子便更好了。”
……
果真如郁殊所说,万马阵列在边关,声势浩荡,长矛齐挥,风声阵阵,搅弄的风沙都烈了几分。
西狄何曾瞧着这般大的阵势,一阵骚乱后,决计先下手为强,当夜便携五千兵马偷袭大晋。
大晋早已有应对之策,里外夹击,杀的西狄大军措手不及,短短十日,便派了使者前来求和。
……
西风渐弱,黄沙也都沉了下去,战事已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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