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王爷送来华服他虽未细瞧,却也知道那是正朱色,名贵的紧,而今苏姑娘穿得虽也好看,却……并非那日王爷所赠。
许是沉默的久了,马车内的人没了耐心,一只苍白的手挑开轿窗:“上来……”尾音同样顿住。
郁殊双眸紧缩,只透过轿窗死死盯着马车外的女子,目光落在她素白衣裳上,眉心紧蹙,容色微白。
她仍是好看的,腰细似柳,眉目如画,哪怕素净着脸,仍让人觉得美得纯粹,却格外刺眼。
他记得她嫁给李阿生那日,嫁衣如火,红妆细抹,美得惊心动魄;也记得她随陆子洵去马场时,海棠红色戎装,青丝高束,美得张扬肆意。
却独独面对他,连妆扮都不愿。
郁殊指尖微紧,她其实妆扮过的,那三年里,他次次见她,她次次红颜如玉,尤其她去宫门口迎将死的他时,好看极了。
可那时她穿着一身月白,不像她。
她原本这般适合正红。
苏棠察觉到郁殊的目光,抬头朝他看去,轻轻颔首一笑,平淡而从容。
郁殊仍挑着轿窗,只是眼神落在了她发间的玉簪上,让人看不出情绪。
“苏姑娘,请。”高卫已将马凳搬来。
苏棠踩着马凳,轻敛衣裙,走进马车。
却在看清郁殊的衣裳时,容色微僵。
他穿着朱色袍服,绣着金丝云烟纹路,头上发冠嵌着红珠黑玉。
与他相送的那件衣裳很是相称。
正如以往,因他戴着月白发带,所以她愿穿着月白衣裳,只为能与他相配一般。
可是,到底是错过。
马车徐徐前行。
苏棠抬眸望着他:“让王爷久等了。”
郁殊不语,仍看着她身上的衣裳,神色难明。
下刻他突然伸手,将她耳畔的碎发拢到耳后,低低一笑,声音沙哑:“不喜欢那件衣裳?”
苏棠颔首:“不适合。”
郁殊冰凉的指尖顿了下,而后翻手以手背温柔蹭着她的脸颊,慢慢下滑,落在她的侧颈。
他甚至能听到她光洁的颈部,经脉里血在涌动的声音。
不适合。
被嫌弃了啊……
“停马。”他突然作声。
苏棠长睫微颤,望着他。
若是让她下去,她求之不得。
可郁殊却只收回手,静望她片刻,转身掀开轿帘下了马车。
天光渐暗。
高卫小心掀开轿帘,点了两盏长信灯,悬在马车内。
郁殊不过片刻已经折返回来,掀开轿帘,坐在她身侧,红衣拂动间,他正如江南玉柳之上悬着的那一轮魅人的月华,染了血色,妖媚异常。
苏棠望着他。
郁殊却只信手拿过一盏长信灯,放在二人身侧,照亮了容颜。
而后他从袖口掏出玉瓷妆奁,打开后随意将瓷盖扔在一旁。
苏棠凝眉,那是一盒唇红。
郁殊以末指沾了点唇红,朝她凑了过来。
苏棠下意识朝后躲去。
郁殊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柔声问道:“为何要躲?”
他耐心朝她靠近了些,末指一点点涂抹在她的唇上,一下一下,极为细致。
“苏棠,嫁给旁人时便是精妆细点,”郁殊启唇,呼吸之间的气息都是凉薄的,喷洒在她的脸颊,“在我身边待着,便懒得妆扮……”
苏棠望着他,仍能感觉到唇上的酥麻触觉:“不好看吗?”她反问。
郁殊的指尖一顿,望进她的眸中。
“这样的眉眼,不好看吗?”苏棠再次问道,眯眼笑开。
曾经,他总是斜倚在她膝上,抚着她的眉眼说“真好看”。
郁殊脸色青白,他有多久没注意到她的眉眼了呢?
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却知道,当初她望见他时,便掩盖不住的满眼欣喜,眼下却变成了淡淡的嘲讽与幽沉。
马车外,一声浅浅的“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