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她这样说,只得如实回答:“是快被押送抵京了,大概五六日即到吧。”
他这般答了后,再一次道:“这些外事,有朕处理,夫人安心”,因郑太医私下道说,温蘅的胎相,并不十分安妥,皇帝生怕她万一因希望落空,再受刺激,致使她与胎儿不安,又紧着补道,“定国公府谋逆案,朕定会给夫人一个交代的,纵是这范汝无用,亦有其他‘李汝’、‘王汝’会被查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夫人莫急。”
他轻抱住她道:“当下重中之重,是夫人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旁的,朕替夫人担着,纵是天塌了,也有朕替夫人和孩子顶着,夫人安心睡吧。”
皇帝一直看着温蘅再度睡去,自己却一直睁眼难眠,梦中情形,浮在他心头长久不散,一晃眼,淋漓的鲜血,难产的温蘅挣开他的手,痛呼“明郎”,又一晃眼,他只听到婴儿啼声,却遍寻不着温蘅与孩子,眼前大雾迷茫,他发疯般地寻来寻去,一回身,却猛地见到了一袭白衣的明郎,明郎一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孩,一手攥拿着那柄篆有“断金”的乌金匕首,有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掌心手指,一滴滴地溅落在地,洇没尘埃。
纵是在荒诞的梦中,他也深信,明郎不会伤害温蘅半分,不会伤害孩子半分,可他心底还是害怕,如置身冰天雪地,周身严冷,不知在怕什么,只是无来由的恐慌,就像明郎手中的刀子一般,几要将他的心,生生地挖空了……
“……明郎……”
他这样唤他,骨血皆冷地,颤着声问他:“……明郎,阿蘅人呢?”
明郎不答,只是眼神悲悯,也不知是在悲悯旁人,悲悯自身,还是在悲悯他,一言不发地走近前来,将怀中的婴孩抱给他。
那真是一个可爱极了的孩子,唇红齿白,眸若点漆,在被抱到他怀里时,终止了响亮的啼哭声,雪藕般的小手小脚,轻轻地挥舞着,眉眼弯弯,笑起来,隐有几分似他|她的母亲。
他轻|抚了下孩子的脸颊,再抬眼看去,却见明郎已走远了,急切地追上前问:“明郎,你要去哪里?阿蘅又在哪里?”
明郎人明明就在他身前,可声音,却缥缈地似从天际传来,“我去找她,找到她,带她一起去见六哥,我和六哥约好了的,遇见了心爱的女子,会请六哥为我们主持……”
他在梦里亦急得满头大汗,“六哥在这里!朕就是六哥!”
可明郎恍若未闻,身影还是隐入雾中渐远了,只留下那把染血的乌金匕首,落在他的脚边,茫茫大雾,随着明郎远去的身影散去,他猛地发现自己原站在奈何桥边,一个激灵醒来,冷汗直下,直到现在,还紧贴在衣裳上,湿腻难受得紧,一如他的心,像被人用力攥在手里,难以呼吸。
皇帝因这噩梦,迟迟难以入睡,直至将近凌晨时,才勉强阖眼,故而总是早起的他,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枕空无人,他忍着昏沉的头痛感,边盥洗更衣,边问赵东林夫人何在,得了答案后,向外间走去,见温蘅正站在书案旁,手捧着一道奏折,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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