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票上的印章,并非侯府惯用的钱庄。
不是侯府库房的银票,还能是哪儿的……
夫人今日那账,是用自个儿的嫁妆替主子付了花楼的钱。
严二也未曾见过如此贤惠的夫人。
别说主子,此时他都觉得无比内疚,良心不安……
到了阁楼前,管事的便又上前来禀报道,“今儿早上夫人下过一回楼,点了些酒菜招待了大伙儿,午后便一直呆在屋里,没出过门。”
范伸应了一声,“嗯。”抬步上了阁楼,比起往日,脚步放轻了许多。
***
姜姝今日也回来的早。
来了小日子,身子本就有些不适。
后来又在乌篷船上坐了一阵,体内进了湿气,小姑娘的跟头才翻了一半,姜姝的腹部便开始胀痛,疼的她直冒冷汗,不得不提前回了客栈。
回来后便躺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春杏去厨房,熬了一碗红糖水,这会子姜姝刚喝完,正裹着被褥缩成一团,范伸便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很轻,姜姝以为是春杏,并没有理会,半刻后,突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眸子一瞬打开,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还没睡?”
范伸上前坐到了床边上,床榻跟着往下一陷,姜姝赶紧起身,“夫君今儿怎么这么早。”
范伸没答。
等她坐了起来,才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饿了没,趁热吃。”
姜姝一动不动盯地那牛皮纸袋里的几个包子,脑子有些乱……
这不就是早上她吃过的那包子吗。
为此还惹了他,被关了禁闭。
姜姝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范伸又道,“昨儿给你买回来,被你扔了,今日你尝尝。”
姜姝一瞬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夜里灯火的缘故,姜姝竟从那张脸上瞧出了几分温柔,与今儿早上离开时的那脸色,完全不同。
姜姝心头一慌,腹部的一阵抽疼随之传来,疼地她泛出了眼泪花儿,也没顾着去接,只捂住了肚子。
脸色微微发白,那眉间拧起的一抹痛苦之色,并无半点伪装。
“不想吃,便早些歇息。”范伸说完起身,将那牛皮纸袋放在了桌上,无论是那声音还是脸色,都无半点责备之意。
姜姝心头的慌乱更胜,“夫君……”
“你先躺着,我去更衣。”
姜姝坐在床上,呆了一阵,虽没想明白,范伸这一番行为又是为何,可实在是受不了身子上的疲倦,便又倒在了床上。
过了良久,姜姝感觉房内的灯火一暗。
身边有人躺了进来。
姜姝睡得迷迷糊糊,知道是范伸,想起今儿自己小日子,生怕碰到了他,便将自己卷缩成了一团,尽量往外床沿边上移。
快要碰到床沿时,腰间突地被一双胳膊擒住,一把捞了回来,直接给移到了里侧。
姜姝睁开眼睛,还未说出一句话来,便见范伸侧过身来,看着她道,“我未买过姑娘。”
姜姝一脸的诧异,一双透亮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甚至忘了腹部的疼痛,还未反应过来,又听范伸继续说道,“那两张银票我给你放桌上了,区区几百两银子,还不必你操心,用完了,我同你赚回来便是,不至于让你如此伤神。”
姜姝张了张嘴,这回彻底地睡不着了。
心头那七上八下的蹿动,压过了腹部的疼痛,迟迟无法入眠。
她怎么伤神了?
“我……”
“早些睡,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第48章
夜色渐渐安静,姜姝却在床上烙起了饼。
隔上一阵,心头便如同火烧,怎么躺都不安稳。
今儿她折腾了一日,就如同跟前摆着一个大饼,她费尽了心思地去争抢,对方却突然主动送到了她跟前,说她这原本就是准备给她的。
不仅如此,还告诉她,她想要多少,他就能给她赚多少。
如此衬托下,她那细如针眼的心,简直无地自容,难以安放……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但她的那小人之心,还未暴露。
应该还能挽回。
只要她毁了那张借据……
今夜出门之前她早写好了一张借据,如今就压在了桌上的茶杯底下。
以他适才的态度,当还没有察觉。
早上她先给了严二五十两,后来又去红椿楼结了一百两的花酒钱,再加上客栈内今儿一日的伙食。
统共是一百六十二两。
她吃了他一个包子,十个铜板一个,三个,三十个铜板。
从那里头扣下来。
那就是一百六十一两,零九百七十个铜板,全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了那借据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些都是她从嫁妆里,暂时借了出来,以钱庄利滚利的算法,回到侯府后,她应该能从库房内拿到一千两的银子,补回到她的嫁妆匣子。
她精打细算了一日,自觉没有什么问题。
很公平,很合理。
还觉得自个儿尤其大度,如今人家一句,“用完了,明儿我再给你赚回来……”瞬间让她成了那小丑。
姜姝又翻了一个身,终是受不住胸口的那份煎熬,轻轻地侧过头,瞧了一眼身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