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己的那话音一落,便听到了身后“嘭”地两道关门声。
姜姝也不知道范伸是如何出的手,只见其修长的五指正捏着盘子里的几颗花生,脸上再无丝毫掩饰,直勾勾地看着她,直白地问道,“会功夫?”
自那日在秦家院子里,被他亲眼撞见了姜姝的身手之后,范伸还是头一回质问她。
这会子,姜姝背心才渐渐地发了凉,思忖半晌,点了头。
“谁教的?”
姜姝喉咙一咽,“自己学的。”
范伸瞥了她一眼,随手将手里剩余的几粒花生,撂到了跟前的碟盘里,漫不经心地道,“沈颂,沈家的二公子,年幼时曾在长安呆了五年,拜师于王夫子门下,悟性极高,被王夫人视为得意门生,七岁那年沈大人辞官,待其回了扬州,不到一年便又暗里返回了长安,拜师于韩夫人门下学起了功夫,成年后开始经商,众人只知其是个盐商,倒是很少有人知道,沈家二公子沈颂还有个外号,江湖人称……巫山王爷。”
姜姝一双手脚已是冰凉。
一时才想起,跟前这人是从不讲情面的大理寺卿,是皇上的手里的一把利刀,是人人惧怕的活阎王。
此时眼里的那道恐慌,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是实打实地害怕。
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连累了表哥。
范伸见她不再啃声了,便又问,“几岁开始跟沈颂学的功夫?”
姜姝乖乖地回答,“五岁。”
偷桃片那年,她五岁,沈颂八岁。
范伸意外地看着她,“这么说来,你的功夫当真不错?”
姜姝没答。
范伸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盘子里的花生,半晌后,手指头捻起了一颗花生轻轻地一捏。
姜姝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跟前黑影扫过,下意识地偏过头,那花生米直接擦着她的耳畔而过,沉闷一声后,稳稳地陷入了身后的那床架上。
姜姝脸色苍白。
范伸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平静地道,“确实可以,沈颂教的不错。”说完顿了顿,突地问道,“还有教你什么?”
那黑眸如山涧寒潭。
仿佛只要她稍微回答不慎,便能立马将她吞噬淹没了一般。
姜姝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张了张嘴,轻飘飘地道,“夫君……姝儿真的错了,姝儿今夜不该去找沈公子,姝儿只是想当面同沈公子道声谢。”
范伸原本也没打算问她这个,此时听她主动说了出来,倒也想听听了,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谢什么?”
“感谢沈公子的嫁妆。”
“多少钱?”
姜姝磕磕碰碰地道,“两,两万两……”
范伸手指头敲了敲几面,“确实挺多。”他买苏桃,也才花了一万两。
“你喜欢钱?”
姜姝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你怎不早说?新婚那日,母亲给了我一串东院的库房钥匙,让我交给你,我忘了。”范伸说完,看着那双错愕的眼睛,缓缓地起身道,“这些年我赚来的,尽数放在了里头,从没数清过,你要喜欢,回头去点点?”
姜姝呆傻了。
不过一瞬,便从那如同糖衣炮弹的迷雾中猛地惊醒了过来,忙地摇头道,“够了。”
“不想要了?”
姜姝赶紧点头。
范伸便俯下身,看着她一笑,问道,“那你图我什么?”
姜姝望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彻底糊涂了。
图他什么?
他那一翻墙,可还有让她图他的机会。
姜姝这时,倒终于相信了表哥的话。
这人不能惹。
就算他当真不讲道理,她终究也是惹不起,从前惹不起,如今也是,姜姝盯着那双微微有些桃花眼的眸子,愣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吐出了一个字,“人。”
屋子里一瞬,雅雀无声。
几息之后,范伸胸腔突地一震,发出了一声闷笑,重复了一遍,“图我人……”
姜姝不敢去看他,目光一直垂下。
视线突地触碰到了那只挂在他腰间的荷包……
那日她定亲,姜嫣拿过来给她时,她瞅了一眼,因上面绣着她喜欢的白芍,她才有些印象。
姜姝壮着胆子,堵上了半条命,提心吊胆地往前凑了一步,见他没动,双手才缓缓地攥住了他腰间的衣裳,颤颤巍巍地将头搁在了那冰凉的锦缎上头,屏住呼吸道,“世子爷长的好看。”
屋子内又是一阵安静。
若不是那声狗东西,印象实在太深。
此时,就凭她这幅舍命讨好的模样,范伸八成也相信了。
但这人,一贯表里不一。
范伸生了几分刁难,脱口而出,“比起沈二公子呢?”
问完范伸便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他凭什么要去同沈颂那土匪头子相比……
趴在他胸前的姜姝却抬起了头。
范伸垂目看着那双微显慌乱的眼睛,既然话收不回来,也想听听她会如何回答。
姜姝却没说话。
迫使自己对上那双含着几分笑意的深邃黑眸,心提在了嗓门眼上,缓缓地踮起了脚尖。
范伸没动。
起初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在那张脸,慢慢地凑近,闭上眼睛突然凑上来时,竟忘记了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