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虞老夫人,一堆子的三姑六婆,个个都到了场,坐在正屋里候着接亲队伍。
几个图热闹的小辈,时辰一到,都挤到了门前去观望。
正午时,半月不见的日头,从云层里透出来,照在了那还未来得及融化的皑皑白雪上,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虞家的几位表姑娘,被二房三房屋里的小娃拖着,一并立在了门口往前张望。
巷口里的锣鼓声一响。
身后不知是谁推了一把,梅姐儿被挤到了外围,待稳住脚跟后,抬起头来,头一个瞧见的便是坐在马背上的范伸。
鲜红婚服下的那道身影,只灼人眼。
贾梅的目光一时呆愣,来长安城之前,娘亲便同她说,看看她有没有那个福分,嫁进侯府。
来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侯府的世子爷,当朝的大理寺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侯府当日,她便如愿地见着了人。
侯夫人身边的云姑领着她去院子里安置,恰巧碰上了正要出府的范伸,她站在长廊上,隔着对岸,远远只瞧见了个身影,
素黑色的官服,脚步如风。
满身的威风。
她回头问了一声云姑,“那是?”
云姑笑着道,“是世子爷。”
她心头霎时突突几跳,暗里已经有了几分欢喜。
当日侯夫人回来,却告诉了她和娘亲,世子爷已同姜家许亲。
那样高贵的人,本就不该是她所妄想,之后的那场晚宴,她却没有忍住抬起了头。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那样英俊的人。
男儿该有的高贵和气概,全在里头。
怎能不让姑娘喜欢。
娘亲看穿了她的心思后,便问了她的意思,“咱们这等身份,想要嫁进高门当主母,怕是难了,你若当真喜欢,等这场亲事过后,我同你姨母提提,做个小也好过你回到扬州那小地方,一辈子当只井底之蛙来得强。”
侯夫人让她们不要看中门户,那是因为她已经有了。
娘说当年她同爹爹许亲时,侯夫人还曾准备同一家商户说亲……
谁能想得到,几十年过去,侯夫人凭着高嫁,一举成了人上人,活出了人人都羡慕的模样。
爹爹走后,也并非是娘亲不愿嫁。
而是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二嫁还带了个女儿,能嫁的也只是些穷酸人家,倒不如一辈子不嫁,还能捞一个忠烈的名声。
至少旁人唤起来,还是秀才夫人。
虞家舅舅虽有三品官员,但她到底是姓贾。
娘亲同她说的那番话,她赞同。
她这样的身份能嫁入高门,只能为妾。
是以,她点了头。
然如今亲眼见着那顶大轿,被世子爷风风光光地接了回来,心头不免又开始羡慕起了那姜家姑娘。
谁又不想被世子爷那样的人物,亲自接来侯府。
谁又不想走一回侯府正门。
那姜家姑娘,怕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也不知道将来,是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梅姐姐,发什么愣呢。”贾梅的胳膊被虞家表姑娘一拽,“咱赶紧去婚房占个好位置,待会儿好生瞧瞧表嫂子……”
今儿的侯府人山人海。
几人从那人群堆里刚挤回来,门口的人也齐齐地开始往里散。
喜轿落在了正门。
两位婆子立马拿出了一卷红毡,一人握住一边,卯着腰从门口一直铺到了正厅。
高门高户里的规矩多。
射箭,过火盆,跨马鞍……
礼节甚是繁琐。
侯夫人一直忧心着姜姝的身子骨,喜轿一进府,便派了云姑去瞧着,“要是情况不对,就省了那些规矩,先领进来拜堂。”
云姑点头。
走过去时,姜姝已经被范伸牵出了喜轿。
一根红色绸缎,中间绑成了一朵红艳艳的喜红大花,两位新人一人牵着一头。
姜姝的身子骨倒还好,耳朵却有了嗡鸣,听了一路的锣鼓声,到了侯府,又是人声鼎沸。
一场礼节下来,多数时候也没听清司仪说的是什么,只管跟着范伸。
侯夫人坐在高位上,远远地瞧着,到底没忍住,鼻头泛了酸,转过头同身旁的范侯爷颤声道,“咱们这是捡了个便宜。”
范侯爷没说话,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侯夫人的声音一瞬哽塞,“侯爷,我好怕,好怕有一天,咱什么都不剩……”
范侯爷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儿媳妇都讨回来了,还有何忧心?”说完又温声道,“大喜的日子,别想那些……”
侯夫人忙地点头,背过身,干了眼角的泪。
等到两位新人跨完火盆,到了跟前,侯夫人又是一张欢喜的笑脸。
司仪一声三叩首,周遭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一对新人。
侯夫人更是提心吊胆,生怕姜姝那一弯下去便起不来。
好在一切顺遂。
礼成后,侯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嘱咐云姑,“呆会儿你拿些碎银将那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别由着她们闹……”
云姑转身去备碎银。
范伸将人送到了门口,手里的红绸便往喜婆手中一递,转过身正欲赶去前厅宴席。
没走几步,迎面又遇上了侯夫人,“你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