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脚步声走远了,范伸才往太师椅上一躺,从怀里掏出了那日蒋大人呈给他的文书,吩咐严二,“去查查。”
韩老夫人和韩国公不笨,但韩家的三姑娘,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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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严二便查出了结果,“大人,是韩家三姑娘。”
范伸并无意外,从严二手里接过那文书,直接放在了火苗子上,簇簇火焰在他指尖一点点地燃烧。
火光映进那双暗淡的黑眸,如同寒潭一般幽深。
待那火焰燃尽了,严二才听其淡然地道,“将人送出长安城,别留下把柄。”
“属下明白。”严二领完命,走出去几步了,又才想起来一事,转身提醒道,“大人别忘了,今日侯府的晚宴。”
三日前,侯夫人江南娘家的姐姐,带着表小姐来了长安。
奈何范伸一直忙,至今还未碰上面,今早出门前,侯夫人便特意嘱咐了,“你姨娘念了你几回了,今儿早些回来,一起吃顿饭。”
瞧范伸这会的神色,八成又给忘了。
半晌,范伸才拿手揉了揉眉心,从那椅子上起身,“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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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虞氏是江南人。
当年侯爷去江南办差,两人偶然相遇,一眼便相中互相生了情愫,一回到长安侯爷便让老夫人去了虞家提亲。
侯夫人嫁过来时,虞家只出了一个地方的知县,大姐许了一个秀才。
侯夫人算是高攀。
后来虞家才慢慢地起来,当年还是知县的三舅子,如今在朝已成了三品官员。
唯独早些年嫁给秀才的大姐,日子艰难了些。
早几年前那秀才一场急病撒手人寰,留下了一姑娘,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侯夫人曾劝过她,让其再找个人,日子总得过下去。
大姐没听,硬是一人将孩子拉扯大。
侯夫人邀请了她几回出来走走,这回终是听了进去,带着跟前的姑娘一并来了长安,打算在侯府住上一阵。
刚到那日恰逢范伸托了侯夫人送帖子,侯夫人将两人安顿后才急急忙忙地跑了一趟姜家,回来后虞家大姐便拉着她问,“伸哥儿许亲了?”
侯夫人笑着点头,“可不是?往日任凭我如何催,也不见他动,这回遇上喜欢的,倒是自个儿去提了亲……”
如何提的亲,侯夫人略了去。
毕竟不光彩。
虞家大姐闻言艰难地笑了笑,侧目看了一眼自己那正埋头掰手指的虞姑娘,心口不免一酸。
侯夫人自来是个不懂看眼色的人,“梅姐儿可许亲了?”
虞家大姐摇头,叹了一声,“哪那么容易,好的门户哪瞧得上咱……”
范夫人脸色一正,便驳了回去,“谁说的?”范夫人拉住虞家大姐地手便劝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门户这东西谁说的准,你瞧那曾经的相府苏家多显贵,最后还不是……比起门户,人品好才最实在……”
大姐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直到住了几日,连范伸的面儿都没见着,虞家大姐才问侯夫人,“伸哥儿可是不愿见我这姨娘了……”
侯夫人说了句,“这是什么话,你是她姨娘,他还能不见?不过是最近大理寺有了桩案子在忙。”
话虽如此说,侯夫人转头就嘱咐了范伸,“再忙,你今日也得抽个空。”
***
范伸回来时,侯夫人已领着虞家大姐和表姑娘到了大厅。
二房三房的婶子也在。
几人正在兴头上,聊的是昨儿宫里的那场马球。
过了一日,长安城已经传遍了,说侯府范大人,一进宫硬是将那姜家姑娘藏着捏着,连个面儿都舍不得让人瞧。
三婶子唐氏歪着头对身旁的两个妯娌道,“这范家的男人,旁的好数不上,痴情算一桩。”
二婶子吴氏捂住嘴角咯咯笑了两声,碎了一口,“这还有梅姐儿在,你也不害臊,咱这都在说伸哥儿呢,又让你夸到自己屋里去……”
正说的热闹,范伸跨步走了进来,笑着一一打了招呼,“母亲,二婶三婶。”
最后走到虞家大姐跟前,唤了声,“姨母。”
虞家大姐上回见这孩子还是五六岁,只记得是个方脸,像极了范侯爷,没想到这些年没见,竟长变了样。
脸型隽秀,五官英俊。
一身贵气逼人。
不像范侯爷,更不像侯夫人。
虞家大姐一时出了神,这名门望族,就是会养人。
心头不自觉地又滋生出了几分自卑,倒是疑惑,这样的人,怎会瞧上一个小门小户。
她都打听过了,姜家也并非是什么高门。
且那姜姑娘还一身是病。
“好些年不见,姨母险些没把伸哥儿认出来,这模样怎同之前完全不同了。”虞家大姐话音刚落,便被侯夫人接了过来,“姐姐见那会儿都是多少年前了,孩子变化最大,认不出也不怪姐姐。”
说话间,范伸已走到了侯夫人身旁。
表姑娘贾梅坐在对面。
微微抬起头,便瞧见那私服上的祥云纹,就跟上天飘着的那七彩云一般,让人倾慕向往,又觉遥不可及。
侯夫人同范伸介绍,“伸哥儿,那是你表妹梅姐儿。”
范伸应了一声,“嗯。”只对其点了点头,并未出声想唤,倒是贾梅立马起身,拘谨地唤了一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