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1节</h1>
阿援捂住了嘴,又是震惊,又是慌乱,“难道是……难道是……”
“那位大夫消失之后,不是停了许久的药?”秦束淡淡地道,“我也说不清楚是哪一次……”
很羞耻的话语,但也许是因为没了力气,所以就这样淡淡地、像河流一样循着最简单的路线流出来了。阿援不自主地握紧了秦束的手,就好像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要秦束来给予她力量似的。
“那……那婢子去找秦将军来。”阿援急道,“找他来商量……”
“宫门都已下钥,再找他来不是平添麻烦么?”秦束笑道,“何况……”
她以手撑着身子往书案边挪了一挪,从那一堆文书底下找出来一册,扔给了阿援。
阿援两手接住,一眼便见到朱红如血的签牌插在那简册上。
“河间王萧霆报西河失守疏。”
“说是当他赶到平阳的时候,西河就已经丢了。”秦束虚弱地笑道,“但朝廷没有命令他撤兵,他便还在汾阳县守着那最后一座孤城。”
阿援一目十行地掠过,惊惶地抬眼,“那、那朝廷打算如何做?”
秦束沉默了。
她手肘撑着书案,手指揉着太阳穴,目光也好像落在案上的烛台里,烧成了灰烬。
“下次朝议,我问问秦赐。”末了,她道。
“朝议?”阿援咬咬唇,“可是小娘子……眼下是广陵王开府监国,此事若拿去朝议,他一定会派秦将军出京去的。”
秦束顺从地道:“那就下次见面,我便问他。宫中也需要人手警戒,或许可以派罗满持去前线帮助河间王。”
“如此便最好了。”阿援松了口气。
***
阿援扶秦束躺下,便吹了灯告退。
黑暗渐渐地侵袭上来,秦束的眼皮几乎要沉沉地合上。可是她的手却还在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
虽然自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她不愿意让他也同自己一样,活在永远的屈辱的桎梏之中。
她该怎样告诉秦赐?秦赐又会作何反应?
西河的战事紧急,秦赐会不会挂心?他会……他会如何选择?
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她想不清楚,冥冥之中,却又记起母亲对她说的话,记起母亲那一日冷漠而略带忧伤的面容。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样与母亲面对面过了,母亲虽然精明市侩得让她恶心,但母亲毕竟对自己给出了几句忠告。
“这个地方兴许令人生厌,但有他在,你大约能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罢。”
不……
若是有了孩子,这一切,就全都不够了啊……
***
过了几日,西河发生的战事便天下皆知了。
道是河间王萧霆援军甫到平阳,西河郡治便已陷落,而西河太守正瑟瑟地躲藏在平阳太守的府上。河间王斩杀了两个太守,在朝廷派来新任之前,暂代两郡大政。又带兵继续前行,到汾阳县郊外遇到铁勒伏兵,被鲜于岐一箭射伤了手臂,情急之下退入汾阳城中死守。
“萧霆不是华俨,该战该守,他倒是不含糊。”天气大热,广陵王萧铨散着衣襟摇着扇子,一手握着军报,笑道。
一身布衣的夏冰坐在一旁,分析道:“铁勒虽然剽悍,但兵力不过本朝一郡,只要保住汾阳与平阳之间的补给要道,铁勒就不可能攻下汾阳。”
“不错,孤这个侄儿可比小官家聪明多了。”萧铨道,“但可惜的就是太过拼命,把自己折腾得受了伤,这就划不来了。”
夏冰倾身微笑,“不错,河间王毕竟是河间王,不是一般的战将,若他一直被铁勒人拖在汾阳城中……”
萧铨看他一眼,嘿嘿一笑,十分满意似地捋了捋胡须,“眼下唯一的问题,便是秦赐手中的兵马。”
“所以才说,这是殿下的千载良机。”夏冰道,“如今秦家孤立无援,不过是内倚皇后,外仗秦赐,才能保住地位。但如今河间王危急,秦赐一定会去将河间王替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萧铨反问,“他不是该守着秦皇后么?”
夏冰一笑,“守着秦皇后,虽然性命无虞,但时日一长,官家长大,他们到底是耗不下去的。依在下看,他们自己也正在想法子甩掉殿下的管制,以秦赐的智谋,应能想到出兵西河,是一步奇招。”
广陵王微微沉吟,“你是说,秦赐走后……”
夏冰压低了眉宇,“朝中对秦家不满的大有人在,但其中还有一个人是最最紧要,殿下可知是谁?”
萧铨静下来,思索半晌,忽然抚掌,“小官家。”
夏冰举起茶杯,“殿下英明。”
萧铨哈哈大笑,亦举杯相祝,“阁下是官家的恩师,孤对你一万个放心,你便放手去做吧!”
***
六月晦日,式乾殿朝议西河军事。
一场朝议之后,秦束疲倦地归来,而秦赐一脸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阿援见此情景才知道,小娘子根本没有事先与秦赐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