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秦赐到底没有这样去反驳她。太无礼了。然而情绪已经写明在脸上,秦束看得清清楚楚,又笑,笑声像羽毛拂过他胸膛。他有些不耐,便一手撑在地上按住了她那披肩的薄纱,一点一点,往自己的方向拉。

薄纱在簟子上极轻微地摩擦着,也在她的玉臂上极轻微地摩擦着。她另一只手轻轻地往回扯,与他做无声的角力。

两人愈挨愈近,直到两片唇吻到了一处。她微微地喘息,他品着,是樱桃的味道。

然则只是片刻,秦束便轻轻推开了他,笑道:“你无事,我却有事,要同你说。”

***

“杨太后的兄弟?”秦赐听完之后,表情没有波澜。

秦束轻轻地道:“此事你来办,很简便的。那个杨识没什么本事,温家也不会起疑。”

秦赐低头看着她。两人相隔不过咫尺,衣襟相接,气息相濡,方才片刻情动的芬芳还萦绕在四周,可是他的心却已经冷了下去。

“我还道您怎么今日就同意见我……原来只是为了这一桩。”他笑了笑,“这样的事情,其实您遣阿摇同我说一声就行,不必亲自出马。”

秦束看向他。

刹那之间,她的脸色有些仓皇地发白,但是立刻又掩饰住了。

让她突觉不适的,不是他那嘲讽的话语,而是他那个假面一般的笑容。

她的嘴唇动了动,“也不全是如此……”

“那还有什么?”秦赐追问,眼里像还有几分希冀,紧追着她。

秦束却又说不出口了。她想见他的,可是他这一向被温太后盯得死紧,她如何敢轻举妄动?再者……再者,若是因为她而破坏了他与平乐的好事……

这样的话,到底是说不出口的。太卑微,太羞耻,太痛了。

到底她没有资格。

夏风筛过竹帘,清幽地抖出细碎的影子。她最终转过头看向别处,口中的樱桃竟开始发苦。

秦赐眼中的希冀也就一点点暗灭下来。

“杨识的事情,末将会去安排的。”他掸掸衣袖,站了起来,“皇后若没有别的吩咐,末将便告辞了。”

秦束还想说什么,忽而“哗啦”轻响,是秦赐重新拉开了竹帘,刹那间明亮的辰光争先恐后地窜入来,叫她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他站在那光里,俯视她。

挺拔如树,清朗如竹,眩目如太阳。

这是她一手养出来的男人,当他不再用那种卑微乞求的神情看着她的时候,便是顶天立地的模样。

她曾以为自己很熟悉他的,他扶着她腰的有力的手臂,他滚烫的胸膛与微凉的手指,他从喉咙中滚动而出的喘息的声音——可是此刻她发现自己并不熟悉他在阳光下这英武锐利的一面。

他的这一面,是否终将属于别的女人?

他走了。

风和日丽,浮光缭乱。秦束侧首,望着那莲叶上晃动的水珠,晶莹地跳动着日光,她望着,望着,好像在等待一般,最后那水珠终于将身一跃,落入了池中,连一丝涟漪也未惊起。

***

阿摇走出小园,便见到在外等候的罗满持和李衡州。

李衡州与她本来熟稔,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罗满持却因是军中出身,连女人都没见过几个的,一下子红了脸。阿摇看他有趣,偏去逗他:“罗小将军,何日高升呀?”

“什么高升……”罗满持喏喏,“我,我只要能伴着将军……”

李衡州适时地插嘴:“他如今已是将军麾下的军司马了!”

“就、就算是军司马,我也只是给将军办事的下人!”罗满持不自主地抬高了声音。

阿摇笑了,“可不能这样想。说不定日后,罗小将军独当一面了,更能帮上将军的忙呢。”

“是啊是啊,今时不同往日。”李衡州摇头晃脑地道,“你说我李衡州是什么运势,为什么跟我睡过一间屋的全成了贵人呢?”

三人正言笑晏晏着,秦赐自从月门那边出来了。

看到将军的脸色,三人立时都噎住了笑。

秦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镇北将军府,李衡州大气也不敢出,只不做声地赶紧屏退了众人,让秦赐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沐浴。终于到了夜间,秦赐似乎心情平顺了一些,独自回到寝房之中,方刚脱下外袍,却见到床下似有个人影。

他默不作声地从墙上拿起了佩剑,剑柄将那帘幕一挑直刺那人——“谁?!”

“将军、将军饶命!”那竟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只披了一件薄纱衣,昏黄灯火将那一身毫无瑕疵的肌肤映得白皙如玉。经他这么一吓,女子花容失色,拢着衣衫拼命往床脚边瑟缩,口中惊惶地喊着:“将军,是我,是我啊!”

秦赐端详半晌,才认出这是自己府上的侍婢,当初先帝送来的六个宫女中的一个,他叫不出她的名字。他没有将剑收回,只冷冷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女子原是宫里的人,容貌身材、连带智计心术都是上乘,此刻渐渐冷静下来,眉宇间便自带了一抹媚色,伸出一只柔软玉手轻轻地往那剑柄上一拂,又悄悄地往下压,抬眸偷觑秦赐的眼色,“婢子是先帝御赐来,服侍将军的人呀。听闻将军今日在外头不高兴,婢子就想……”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住。

秦赐却往外阔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李衡州!”

李衡州连忙应声:“哎哎,来了来了!”待见到床边那个脸色青白的侍婢,他也愣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宫里下赐的女子不好惹,但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不知味的。李衡州暗自头疼,从架上扯下来一块长布,躬身低腰地去拉她,她却将手一甩,自己站起来,一边将那布料披在身上,盯着秦赐冷声道:“还以为秦将军是头狼,没想到改不了是条狗!”

秦赐背对着她,没有说话。李衡州急了,大声斥道:“你乱说什么乱说?不要以为是宫里来的就不敢整治你,先帝已经不在了,你不小心着些,还来搅和些什么事体?”

那女子斜他一眼,扬声道:“我入宫之前,也是七品的门第,干干净净的书宦之家;他算什么?不过是个带兵的胡虏,狗仗人势了不得了,其实谁不是看他有用才要他?还盼谁跟他真心么——”

“啪”地一声,是李衡州重重打了她一巴掌,将她打晕了过去。李衡州不敢看秦赐的脸色,只将那女子的身体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见秦赐仍然站在原地,连飘摇的灯火都吹不动他的影子。

“将军,您不要往心里去。”李衡州赔着小心道,“我保证,绝不会让她再出现在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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