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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门隔花深旧梦游(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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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祭祀,地点设在一处面东的险峻山崖边,天se尚未全亮,尚是晓风残月之时,五位山君已然在此地肃然而立,等待破晓来临;五人尽皆换下族服,身穿宽袍大袖的黑se冕服,上衣绣了日月星辰,下裳则是树木山川,还有身前一片绣上金se乌鸦的蔽膝,内敛而隆重。由於祭祀之事举足轻重,除了主祭的五位山君,包括三名少君等其余众人,皆只能站在远处观礼。

凫丽山繁氏乃上古巫咸之後,因而这样的大祭向来交由繁家人主持;一玄服侍nv先拿着盛了水的水晶盘子,让众人净手净脸,而後凫丽山君手执青圭,领众主祭朝东方跪下,拿起祭坛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至水晶酒器中,向天一敬之後,将酒ye洒落面前;如此重复三次,她站起身,双手大张,任狂风猎猎卷着衣摆及长发,彷佛要拥抱天地万物一般,开口y唱。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她的语调抑扬顿挫,庄严肃穆,天se亦随着歌声渐渐亮起。

终於第一道曙光自山头升起,刹那之间,入眼所见,尽皆镀上一层金粉,光辉灿烂,令人不禁屏气凝神,心生虔敬。

歌颂之後,凫丽山君素手微抬,一名侍nv便捧着一片凿了孔的gui甲,以及烧得正炽红的树枝,万分小心地交给凫丽山君,随後恭谨地退下;凫丽山君面向东方,高声道:「凫丽山繁氏後人乞问东君殿下,仆等子民三年之祸福吉凶。」

语毕,将树枝戳入gui甲孔洞中,使壳面烧灼出gui裂斑驳的纹路。

她将树枝抛下,捧着gui甲再次向东方恭敬地一礼,才转身朝四名山君作揖道:「卜兆已成,晚间家宴时候,奴自当将卜辞说与诸位。」

四位山君依次还礼,祭仪於是告一段落。

祭祀之後,氏族大会的排程,便只余晚间的家宴。

名曰家宴,实则是让主人家宴请远道而来的一众客人,加上此时要事已了,气氛通常较为轻松;只是反之,需要交际应酬的场面,自是跟着多了起来。

氏族大会为了防止议程中途有人扰乱秩序,并未让其余子弟旁观,然有各家书院家臣在旁纪录,秋如孟为平息争端,自愿前往泰山清修之事,转瞬就在氏族子弟之间传开,人人皆争相想要见一见这个识大t知进退、愿牺牲自己为氏族分忧的独山小少君。

秋如孟无意间大出风头,内心暗暗叫苦,她虽擅於端着一副笑颜盈盈的模样,偶尔说几句场面话哄人,然她x子随她父母亲,同样喜静,偶尔应付两三个人还行,这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她笑得嘴角都僵了,还吃不上两样菜,实在有些勉强。

素来关心照拂她的秋忍此番却未有心思同情她,她正目不斜视地瞪着前方,额角青筋鼓鼓跳动,si命地尝试忽略自不远处s来那两道专心致志、热情如火的视线,咬牙切齿低声道:「……如孟,你告诉我,这登徒子凭甚麽与我们同席?」

秋如孟刚送走某两位泰山徐家的弟子,转头无奈地回道:「阿姐,你口中的登徒子是葛山少君。」

秋忍张了张口,郁闷道:「……天理何在?」

秋如孟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禁噗哧一声,「其实他心x挺单纯的,并非存着轻薄的意思,我瞧着也是个趣人,先前那事儿你就别太过在意了。」

秋忍磨了磨牙根,「我是挺想不在意,然这厮b得我不得不在意啊!」

秋如孟伸手扳开秋忍将要捏碎白瓷杯的指头,好笑地劝道:「阿姐就再忍耐会儿吧,稍待凫丽山君公布卜辞,咱们再找个藉口提前离席……喏,君上这不是来了麽?」

秋忍勉强压下暴躁脾气,和如孟一同起身,低首歛目,恭迎正缓步进厅的纱面nv子。

细碎铃音远远响起的那刻,所到之处,恍若禁声术法,嘈杂人声顿时消弭无踪,只见她手捧一卷轴,步伐谨慎庄重,隔着纱面,也遮不住她冷肃的神情,甚或可以说有些凝重。

各族子弟见状不禁屏住气息,视线跟随她调转,脸上渐渐显露出些许不安。

凫丽山君站至主位,仅向各方山君简短一礼,并未多言,随即抬起双手,将卷轴高举过头,倏地甩开,有如月白的布匹在眼前铺展开来。

眼波流转间,玄火忽现,熊熊点燃,迅速吞噬整张白纸,伴随着余烬,在虚空之中聚成了几个大字。

迷复

红中带青的微光将凫丽山君如霜的面容映出一丝诡丽,火字渐渐消融,唯独那一个凶字,久久不散。

宴厅里只余飘渺的呼x1声,又似乎什麽都没有,si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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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厅里只余飘渺的呼x1声,又似乎什麽都没有,si一般的寂静。

直至凫丽山君微哑的嗓音柔柔响起,凝滞的氛围才被搅出一丝波动。

「若迷入歧途而不知回复,则将有大凶险,此乃东君殿下神谕所言,还请诸位谨记在心。」

独山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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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率先起身,拱手道:「有劳凫丽山君。」

语气清清淡淡,竟是波澜不兴,在惊疑不定的众家子弟面前,显得风范非凡。

两人这麽一来一往,其余山君才如大梦初醒,跟着匆匆起身行礼,然而石子已落池中,底下躁动的情绪有如水花,早已压不住,窃窃私语的嗡然声逐渐大了起来。

「……当年已是牺牲了多少前辈耆老啊,这才多久……」

「别说其他人了,连山鬼尊上都做出如此惨烈的牺牲,怎地平静不过十七载,又将有祸?」

「说起来,自尊上归y之後,这数年来是未曾有过凶兆了,难不成真是九乌冤魂……」

「别胡说!不还有锁冤阵麽?那可是尊上用魂魄去镇压的阵法……」

「嗤!你也不想想,九乌冤魂是什麽?是东君殿下的九个同胞手足!殿下尚且镇压不住,尊上不过一方神只,哪里就抵挡得了?」

「如此……又当如何是好……」

「唉……」

秋如孟耳中听着四周传来忧虑的碎语,秀眉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石桌边缘,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也不怪他们这样紧张,若说起最让东山子民惶然不安者,莫过於锁冤阵被破、九乌之冤再次作祟,使得此前几年得来不易的平安日子,就这麽到了尽头。

这事,还得追溯至千余年前。

话说后羿s日之後,余下最後一名太yan之子正式掌管了日昇日落,成为如今受人景仰的日神东君,而神界人间终於得以自长久的乾旱及动荡里慢慢恢复,这样一个万物复苏,百废待兴之际,即使需要从无到有重建家园,众人还是怀抱着希望,以为从今以後,便能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却未曾想,东君惨si箭下的九名兄弟,怨气深重,竟是成了徘徊於世间散不去的凶厉,围绕着东君所居住的东山,每隔数年,便会引来猛烈且无法预测的灾殃,使得东山子民活得心惊胆战,仍旧是不得安宁。

直至一十七年前,东山之主山鬼尊上毅然做出牺牲,以己为阵眼,将九乌冤魂封入锁冤阵,日子才总算开始和缓下来。

彼时,秋如孟虽尚未出世,然事关重大,所有与她同辈的东山氏族子弟,皆是自幼年开始,便听着长辈不断谈起这段过往,看着他们言谈及面容仍隐含着的惊惧,被严肃地教导应当如何维持法阵,如何维系这难能可贵的平稳时光。

再者,秋如孟的祖父,独山秋氏的上一任山君,是前往主持封阵的其中一人。

而封阵之人,几乎尽数陪葬在大阵之中。

只有如今的葛山君谈修、北号山君解磨、以及凫丽山君繁彩生,勉强捡回一条命,据她所知,当年谈爷爷受的伤也不轻──若非北号山君撑着仅存的灵力带他和繁彩生回到离锁冤阵最近的凫丽山,或许就真的无人幸存了。

「稍安勿躁。」

父亲平静的嗓音唤回她的神思,厅内焦虑的杂音在他的环视之下渐渐平息下来,秋桓一直等到众人的注意力皆回到自己身上,才缓缓开口。

「诸位实在不必过於忧心,依在下浅见,这不过是东君殿下给我们东山子民的告诫,若能坚守君子之道,坦荡磊落,遵从殿下神谕,想必便能避开凶险,又何须多虑?」

秋桓的冷淡在此时显得特别让人心安,冷雨似地当头浇下,顿时让惶惑的氛围镇定不少。

北号山君低低哼了声,「桓弟说的倒是轻松。」

秋桓转向脸se深沉的那人,仍旧不起波澜。

「在下以为,北号山君向来最是公正不阿,当是我辈之中最应该放心的,」他一双眼眸锐利地直视着他,「又或者,您有甚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北号山君脸se更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桓弟说笑了,想来有桓弟以及如孟侄nv这样的人才在,东山必然前路无虞。」

秋桓难得g起唇角,不再说话。

葛山君咳了声,擦去额间冷汗,有些结巴地接了话。

「是、是了……难得家宴相聚,诸位不必过於忧心,反倒坏了兴致,咱们继续、继续啊!」他朝身旁的随侍打了手势,让人继续上酒上菜。

东道主这麽说了,众人这才接着动筷,渐渐地,从轻声低语再次恢复笑闹杂谈,只是觥筹交错之间,不免隐约有些压抑。

秋如孟用汤匙随意搅着碗里的鱼羹,眼睛却是不自觉地盯着主位。

她向来相信父亲判断,然而凫丽山君藏不住的不安,北号山君b谁都要沉的脸se……甚至谈爷爷莫名苍白的面容,都让她忍不住多了一层疑虑。

「如孟,你还好麽?」

秋忍的声音传来,她偏头,对上族姐关怀的视线。

她笑了下,「没事,我……」

「嗯?」

「……没什麽,大概是我多想了,」她顿了下,终究是摇摇头,「你刚才不是想离席麽?咱们走吧。」

两人於是一同起身,前去向几位长辈告罪,十分轻易地获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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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踏出宴厅,走在回逍遥园的路上,初夏微凉的夜风吹来,轻拂过她0露在外的脖颈,竟是让她打了个冷颤。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知为何,有种模模糊糊的预感──

宴席散了,许多的暗cha0汹涌,却堪堪只是个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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