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山体夹杂着莹蓝的流光,在天空中呼啸而过,直直撞向了悬挂在天际的封神榜,金光与蓝光交织至一处,一同向着西蛮飞速滑落。
察觉出少女的意图,白莲遮身的女子逼退细犬,朵朵莲花化作天梯,追着封神榜与山体的反向延伸,竟是要一鼓作气紧追上去。
“圣母娘娘想去何处?”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正正挡在了白莲遁走的路上,由法力汇聚的洁白花瓣与那人的衣角相撞,甫一接触便溃不成军。
“杨!二!郎!”女子看着眼前的少年,恨声说道。
“在呢,”漫不经心的应着,杨戬抬手一招,黑色细犬缩成了一只大头狗崽,扑到了他脚下一个劲撒娇,“只是不知道,我如今该如何称呼娘娘,是无当圣母?黎山老母?亦或是……罗教教主?”
少年的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冷漠,令女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会创立罗教,难道不是拜尔等所赐!”她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那一场封神之战……!”
“若不是那一场封神之战,娘娘哪有如今的风光呢?”
杨戬打断了她,眼眸半垂,与天边悬挂的冷月相映成双。
“通天师叔祖座下四大弟子,唯有你尚存于世,都是娘娘当年明哲保身之功。”
“如今为何又要掺入这趟浑水里呢?”
“……对,我是活下来了。”沉默良久,女子撤去了遮掩的白莲,露出了一张怒气冲空的脸来,“昔日万仙阵破,我自行离去,无颜面对死去的同门,只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后来创立罗教,我也不敢用本来姓名,只能假托黎山之名,传我截教道统。”
“可即便如此,昔日友人依然耻于与我为伍,我终究是个见不得人的胆小鬼,就像是阴沟里的臭虫。”
这也是罗教与金鳌岛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
罗教自认忍辱负重,然而这些在金鳌岛眼里,不过是背信弃义的托词,为求正名,截教弟子何惧一死?
“如此际遇,真君以为如何?”无当圣母语带讥讽,“不洗刷临阵脱逃的污名,我就算修成大罗神仙,也永无出头之日。”
“就算是你们阐教,殷郊殷宏欺师灭祖,你们不是照样让他们死无全尸?”
“当年旧事,已成娘娘心魔。”杨戬抬手,法力汇聚,凝成了长刀模样,“那弟子便斗胆,与师伯过上几招。”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当圣母仰头大笑,“斗胆,斗胆,你们斗的胆还少吗!”
语罢,她手掌一翻,铺天盖地的莲花探出——
掌中仙乡,白莲净土!
飞驰的山峰如坠落的流星,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西蛮大地上,金蓝交织的火球与大日一般无二,照亮了这片贫瘠的山水,夹裹着焚山煮海之势,直冲隐藏在群山深处的皇宫而去!
火球所到之处,山峰夷平,瀑布截断,山中百兽四散而逃,而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蛮人,只能躲在洞穴深处瑟瑟发抖。
站在皇宫内院之中,楚允身穿龙袍,手持打神鞭,对准天空中的“火球”挥出一鞭!
二十一节鞭骨亮起,八十四道符箓现身,然而流光溢彩之中,唯有最下层的四道符箓骤然点亮,冲向了直坠而下的山岳。
打神鞭,打的了神,打不了仙,更打不得人。
纵使能驱使天上八部正神,此时在楚允手中,也不过是一把长三尺六寸五分的木鞭法器而已。
颤颤巍巍的四个符箓迎上了金蓝交错的法光,封神榜上金光再涨一丈,却阻不了玉泉山的下坠之势,庞大的山体无可阻挡的撞上了皇宫!
地动山摇。
巍峨的山门彻底嵌入了群山之中,华丽的宫殿已被夷为平地,而在废墟之下,楚允躺在碎石中间,胸口被一块尖利的汉白玉穿了个彻底,从上面的浮雕花纹来看,像极了皇宫白玉道上的石雕。
“咳咳……”
夹杂着肉块的鲜血从青年的嘴里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玉石板,唯有手中紧握的打神鞭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笼罩在了他的伤口。
这道微不可察的加护是楚允没有当场身亡的唯一支持。
撞击的余震仍在继续,时不时便会有破碎的石块及木梁落下,砸到地上摔个粉碎。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楚允眼珠转动,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挚友的身影。
柳千易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灰头土脸,远没有往日智珠在握的余裕。
实际上,要不是白日里他突然不告而别,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两个人了。
“我徒弟死了。”
柳千易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阴郁。
“我用尽方法给他招魂,都没有回应。”
“……哈,先说好,可不是我干的。”楚允嗤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柳千易白了他一眼,“他吊打一个你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都没有提楚允胸口的致命伤,这大概是朋友之间最后的默契。
“我一直都没搞明白你为什么会选他?”楚允对他吐出了一口血唾沫,“明明那小子要啥啥不行,净会惹人生气。”
“你懂什么?”柳千易叹了口气,“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饱尝了世间酸甜苦辣,而人道之所以难成,便是卡在第一步‘尝’上。”
“……难不成,这世间还有不够惨就修不成的道?”楚允惊讶道。
柳千易摸了摸鼻子,“不然为什么人教与阐教、截教并立,却始终没个像样的传人?”
“这么说来,你叛教来帮我,也是为了修炼啰?”男人睨他。
“你以为呢?”冷哼了一声,柳千易用袖子擦掉了楚允脸上的血,“像你这样的半吊子,除了别有目的,只有得了失心疯的人才会跟你混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