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怎么样了?还是被那群小兔崽子气的睡不着觉吗?”
“周霖师妹怎么样了?没让太华山的臭小子得手吧?我早就跟她说过,咱们玉泉山可是道门第一,咱家的姑娘可不能被外面的家伙用甜言蜜语给哄了去,必须要等我回去好好试试他们才能作准……”
赵乾峰越说越兴奋,可他说的越多,凌玥就越难开口。
“这里是赵师伯的房间?”她转开了话题,“这间屋子大的有点吓人。”
“……啊!”正在滔滔不绝的赵乾峰闻言一顿,伸出一只惨白的手向前一挥,只听一声脆响,无穷无尽的人影和书架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扇门窗和足以望见的墙壁。
“为了能有个地方练剑,我在这里施了点障眼法。”男人说道,“外面日头挺毒,我不喜欢出去,这座孤城虽大,可除了正殿都没什么意思。”
这么说着,他从后面推着凌玥向前走,将她推到了一扇窗户旁边,伸出手向外一指,“你瞧,那边就是正殿,但小寻双说我不能去那里,非要让我在这边凑合凑合。”
凌玥依言望去,坐落于中轴线中央的宫殿果真气派非凡,琼楼玉宇、飞檐画壁自不用说,其高度也是其他建筑万万所不能及。
只见那宫殿通体莹白,底部被云雾笼罩,隐约能瞧见隐藏在其中的一道道阶梯,而在阶梯中央,由玉石雕刻而成的珍奇异兽对着宫殿大门俯首帖耳。
凌玥已确定自己正处于某座塔楼顶层,可看向正殿时依然有仰望之感,,仿佛只要身处孤城之中,就只能对它顶礼膜拜。
“听师伯的意思,这城里还有别人在?”凌玥移开了视线,将正殿的怪异之处暗暗记在心底。
“有啊。”赵乾峰想也不想的回答,“太华山的何寻双嘛,那小子明明年纪不大却很有老妈子的命相,仗着自己有副肉身可用,这儿不让我去,那儿不让我去,可烦了。”
凌玥一边听一边将视线下移,就见在塔楼的底部,形貌狼狈的丁衍和柯闯还有晋朝的那名黑衣侍从正在对自己疯狂挥手,他们的视线落在她脑后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惊恐。
感受到身后寒意越发彻骨,她突然决定冒一次险。
“赵师伯,”凌玥蜷起手指,“冒昧问一句,你和何师兄为什么要待在此地?”
“啊,这个啊。”赵乾峰拉高了音调,声线逐渐变化,“这座城必须有守门人才行,何寻双是来接替我的,就像……你们当中必须有人留下来接替他一样。”
“接替?”
“对,当初大家商量好了,轮流守在这里,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来……”赵乾峰的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高,“直到我的身躯衰败,直到我的骨头烂透,也没有人来过!”
感受着推在后腰的手渐渐向上,凌玥用尽全部意志才克制住了绷紧身体的本能。
“对啊……”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突然回落,像是在喃喃自语,“看门人至少要分神期修为,为什么会派你们来,难道你也不是来替我的……都不是来替我的……”
糟了!
还没等凌玥反应,赵乾峰的手已经掐向了她的脖子。
眼看“男人”的手就要碰触到少女柔嫩的肌肤,一声厉呵制止了他的动作。
“宗门没有抛弃你,赵乾峰。”
凌玥目视前方,腰板挺的笔直。
“他们很想你,只是……他们都死了。”
“啊……”名为“赵乾峰”亡魂轻轻叫了一声。
“老实说,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踩在满地的傀儡断肢中,男人对着不远处单膝跪地的少年轻声笑笑,抖掉了拂尘上残留的血珠。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鲜血从少年握伞的掌心淌出,沿着伞柄一路向下,流经藏蓝色的伞面,与艳丽的牡丹混杂在一处。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秀气的脸上布满血痕,唯有那双清明的眼睛证明了他还没有被彻底击溃。
男人对少年的沉默不以为意,“还是说,你是我生前的某个熟人?”
听到“熟人”二字,杨戬笑了,他首次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了男人一眼,声线因多次呕血而有些沙哑,“你是怎么死的?”
“一上来就问别人的死因,这可太冒犯了。”男人露出了一个微微惊讶的表情,“不过回答你也不要紧,反正我也很久没跟外面的人说过话了。”
“答案就是——我忘了。”
看着颤动了一下的少年,男人笑了起来,“很奇怪吗,忘掉死因这种事?”
这么说着,他举起手中拂尘,眼中没有半点笑意,“我只记得,我要守住这里才行。”
“所有踏入此城的人都要死。”
“所有冒犯仙殿的人都要死。”
“所有违背天尊意志的人都要死。”
像是有一方手帕将所有情绪都用力抹去,何寻双的眼中绿芒大盛,惨白的脸与地上那些僵硬的傀儡并无差别。
“在你走后的第二年,她病逝了。”杨戬直视着他的眼睛,握着烛影的手收紧。
何寻双闻言愣了一瞬,一丝茫然从他脸上掠过。
“既然迟早都要舍弃,”杨戬脸上露出了一丝倔强,“当年在皇宫外,你为什么要心软呢?”
“啪。”
一滴血泪从何寻双僵硬的眼眶中滚落,划过他木然的脸颊。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拂尘落下了去。
杨戬手中烛影撑起,白色的拂尘与藏蓝的伞面相击,十八道金色的禁制寸寸断裂,飞落在空中,湮灭成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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