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虽然他对楚允坚持要进入山林的计划极不赞同,也只能照做。
青年固然十分后悔,可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殿下。”他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语气有些急促,“失去了猎道的指引,我们很可能会迷失在山林之中。”
“神州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楚允面无表情的答道,“唯有沿着这座山脉越过边境,才有一丝逃命的可能。”
为了截杀他,修士们已经自发的加入了各道关卡的守兵之中,他们那点拙劣的易容手法在法术面前无所遁形。
“门帘”青年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对于大晋军队搜人的本事,他可是亲身领教过。
下意识的捏住绑在腰间的流云通识,注入的真气却如石入大海般没有回应,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早就被流仙盟除名了。
“不用担心,”像是看出了青年的不安,楚允对着莽撞大汉一点下巴,“轲巴是西蛮最好的猎人,他会带领我们穿过山脉,回到故土。”
莽撞大汉配合着冲青年一笑,只是他满脸横肉,这笑容怎么看怎么狰狞。
“门帘”青年勉强一笑,“殿下心有成算就好。”
一番休整过后,楚允总算回复了点力气,示意二人开拔。
冬日的山林并非什么好去处,四处搜捕过冬口粮的是山精鬼怪自不用说,失去了茂密树林的遮蔽,三人的行迹在追捕者眼里一览无余,然而楚允坚持要如此行进,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固执。
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中跋涉,“门帘”青年搀扶着虚弱的男人跟在莽撞大汉身后,也不知是不是活动开了,明明山风萧瑟,他额头却有了点点汗意。
“趴下!”
前方开路的轲巴突然大吼一声,转身将楚允扑倒在地,带倒了来不及反应的“门帘”青年,下一刻,一支火红的长(枪)擦着后者的脸颊嵌入了土中!
追兵来了!
看着那支眼熟的长(枪),“门帘”青年脑子里嗡嗡作响,直到身旁有人吼了一声“动啊!”,他慌不择路的爬起来前冲,没跑几步就被人一脚踹倒,脖子前也多了一道锋利的枪尖。
“咕嘟。”
青年僵硬的躺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多出。
在不远处,被大汉护在身后的楚允脸色苍白,投向他的眼神充满挣扎。
就在青年以为二人会抛下自己逃命时,楚允咬着后槽牙说道:“这位少侠,他是我友人的弟子,并非西蛮嫡系,就算你抓了他,我也不会交出打神鞭的。”
我还以为你要救我!
青年一口老血梗在喉间。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踩在“门帘”青年身上的人冷声说道,弯腰一把拎起后者的领子,粗暴的对准脖子与脸的连接处一抓——
青年的整张脸在重力下歪曲变形,一张胶皮假面被生生从他的脸上撕了下来!
“好久不见,晏哥。”手持尖枪的李溪客面无表情的看着露出真容的青年,“不过你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莲、莲花……”磕巴的喊出堂弟的乳名,被揭穿的李晏面露纸色,“我、我……”
“别喊我那个名字!”李溪客眼中怒意更胜。
溪客是睡莲的别称,为了逗这个打小就格外要强的堂弟,李晏总是会故意喊他“莲花”,把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萝卜头气的伸手挠他。
也正因此,当李溪客在羽化城外说自己会入五龙山时,旁人都觉得他大言不惭,唯有李晏是打从心底坚信他会成功。
毕竟五龙山虽然号称有太乙道统,但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培养下一个太乙真人,而是培养太乙真人唯一的徒弟,你瞧他们取的那些道号,什么芙蕖真人、菡萏仙子,简直就是莲花开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光看起名,李溪客都跟他们是一家人。
你们干脆改名叫五哪吒山好了。
不过,当得知自己也能进五龙山时,哪怕是低了堂弟一辈,李晏都是欣喜若狂的。
恍惚的看着久违的堂弟,李晏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盛怒的表情。
李溪客清俊的面容冰冷至极,看向他的目光却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火。
“我可以容忍你叛出师门,”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也可以容忍你叛出玉清。”
“我可以容忍你跟着柳千易做一只过街老鼠。”
“但是我不能容忍,”他冷声说道,“你出现在这个地方。”
“溪客,”李晏望着他,满嘴苦涩,“你听我说……”
“你是晋朝参军都护之子!”李溪客打断了他,“你在此襄助西蛮皇子,是要置李家、置你爹娘于何地?”
啊,爹娘。
李晏张了张嘴,明明离家才几月,却仿佛已经过了几十年。
“你不懂,溪客,”他木然的说,“我不能违背师父。”
“李晏!”李溪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的骨气呢?”
“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喃喃说着,李晏眼眶中涌出了两行热泪,一把捏碎了护身玉符,我们不一样啊!”
媲美金丹修士的气息从青年身上爆开,逼的李溪客后跳避让,楚允猛的一推轲巴,后者一手拎起一人,向着山林深处逃窜。
即便在同阶中只能排到中下,轲巴也是实打实的金丹修士,李溪客几乎是瞬间就被他甩在身后,然而三人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庆幸。
道门的追兵从不落单,李溪客只是一个前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