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放下杯子,问舟就倒满了:“这茶名为「毫末之微」,是渡微州的特产,可还合龙道友的口味?”
唇齿留香,应向沂点点头:“甚好。”
双方都很默契,没有提昭南城巨鹰一事,好似他们之间的关联仅仅是有所耳闻。
渡微州之事迫在眉睫,流尘也没有卖关子,当即问道:“听闻龙道友是往云海秘境去的?”
“有幸被邀请参加群英宴,特地前来见识一番。”应向沂双手相扣,笑得一脸和善,“在下从清垣仙君那里得知了流尘仙君的大名,途径宝地,便特地来和您打个招呼。”
流尘微愣,苦笑:“如今渡微州内的情况,阁下也看到了,本君实在有愧州主之名。”
话说到这份上了,没必要继续寒暄下去,应向沂开门见山道:“在下沿途走来,见这渡微州内似乎发生了一些事,州主若不嫌弃,在下可与您分忧。”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流尘和问舟相视而笑,欣喜道:“此话可当真?龙道友真的愿意出手相助?”
应向沂拱了拱手:“在下只能尽些微薄之力,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流尘将查到的相关情况和盘托出,然后让人安排了住处:“龙道友一路赶来,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商讨解决琉璃蛊的计划。”
问舟亲自将应向沂送到房间,还命人送上了灵茶。
灵茶价值千金,其中蕴含着丰盈的灵气,不仅口感出众,还能促进修为。
应向沂喝了几杯,就觉得丹田发热,浑身都舒服起来。
他把犯懒的小蛇捞出来,倒了一茶杯盖的灵茶,吹凉了推到它面前:“味道还不错,你先喝点垫一垫肚子,等到饭点我再找流尘弄点吃的。”
修士与妖族的修炼方法不同,这灵茶虽然无法帮他精进修为,但也能补补精气,对身体无害。
小蛇没有拒绝,乖乖趴在茶杯盖上,一言不发地舔饮着,感觉酸软的腰腹有了很大缓解。
见小蛇喝完,应向沂又添了一杯盖:“你对琉璃蛊的了解有多少?”
迟迢翘着尾巴,懒洋洋道:“我知道还没有流尘那厮讲给你听的多。”
琉璃蛊最先出现在仙界,恰好是在渡微州范围内,杂谈中有详细记载。
他有一段时间一门心思想为龙族昭雪,查了很多大荒时期的古籍,因此知道不少奇闻异事。
“琉璃蛊是修士的克星,书中并未记载其弱点,依照我的经验来推断,要想彻底解决这玩意儿,必须要找到琉璃宝器。”
所谓琉璃宝器,就是琉璃蛊依托的根源,也是它力量的来源。
不过这只出现在传闻之中,真正的琉璃蛊谁也没见过,或者说见过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了。
应向沂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一遭走的不值,当初就该换条路的,绕开渡微州。”
迟迢惊奇地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后悔,怕出不去这里吗?”
“不是。”应向沂摸了摸它的头,不无遗憾道,“只是觉得有些亏。”
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他甚至记得迟迢颈窝里的痣,这场本该无痕的梦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一切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是镜中花水中月,总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他内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感觉,觉得这一切本该更热烈的,最终却只能止步于此,难免扼腕。
迟迢无心探究,他身体乏得很,方才是强打着精神和应向沂聊天的,现下又累了。
两茶杯盖的灵茶下肚,他感觉自己从胃到喉咙都是满的。
结束之后忙着离开,没来得及清理,还能感觉到那些遗留在身体里的东西。
明明是凉的,却弄得他浑身血液都热乎乎的,像泡在温泉池子里。
——“待他日你我云雨之后,你可别忘了为我生宝宝。”
言犹在耳,迟迢脸上一阵阵发热,脑海中不可避免的冒出乱七八糟的画面。
所幸他现在不是兔子的形态,不然真有可能怀上兔宝宝。
晚上,问舟亲自送来了餐食。
“如今渡微州内人心惶惶,不方便操办宴席,还望龙道友不要介意,待琉璃蛊一事了结,吾等定好好张罗,为你接风。”
仙界之人崇尚礼节,说话含蓄客气,应向沂耐着性子和他寒暄了几句,才将人送走。
小蛇打了个哈欠:“仙界的人就是唠叨,解决完麻烦就赶紧离开吧,免得你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啰嗦。”
应向沂气笑了:“之前还嚷嚷着喜欢我,现在就开始嫌弃了,诶诶,说你呢,睡一下午了,赶紧过来吃饭。”
他把又要躺下的小蛇捞起来,放在桌子上:“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到冬眠时间了?”
迟迢:“……”
我怎么有气无力的,这不该问你吗?
睡过一觉之后,身体的乏力感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加重了。他提不起劲来,总觉得肚子里像有火在烧,能够忍受,但很不舒服。
应向沂被幽怨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你这眼神,好像我是负心汉一样。”
他扪心自问,是给自家蛇崽发了几张好人卡,但这谴责的小眼神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你不就是负心汉吗?”小蛇冷笑,卷了一块肉吞下,目光不离面前的人,“说要给我找娃娃亲的负心汉。”
应向沂说过的每一句气他的话,都会在日后成为他的砝码。
一想到应向沂的理亏表情,迟迢就心情愉悦。
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应向沂还在为自家蛇崽不再盲目迷恋自己高兴:“我们条条这么优秀,自然得找个顶顶好的对象,我不行,条条值得更好的。”
迟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笑非笑:“你说的对,你一定要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吃过饭之后,应向沂开始为对付琉璃蛊做准备,他拿出剪子和纸,思索着要准备什么样的武器。
迟迢想起一件事,提醒道:“进来渡微州之后,我隐隐察觉到一些魔气,你剪几个驱魔的法阵符咒,到时候可能派的上用场。”
驱魔的法阵符咒?
应向沂一脸迷茫:“有纹样吗?”
迟迢:“……”
得,自家小娘子恐怕真是个半吊子修士,连普通的驱魔法阵都不知道。
迟迢变大了些,咬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和人物画像的水平相比,他的法阵画得相当不错,一板一眼挑不出错处。
灵力要省着用,应向沂没直接剪,先用普通剪子打样:“条条,你真是我捡到的宝。”
迟迢翘着尾巴,得意道:“这算什么,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应向沂笑而不语,将金手指的殊荣又颁给了它。
小蛇不仅给了他慰藉,还帮了他很多忙,如果没有更早出现的迟迢,他真会喜欢上条条也说不定。
剪了两遍,应向沂就记住了驱魔法阵,换了法器剪子。
他对灵力的掌控有了很大提升,现在能够控制剪纸的使用时间了,对于一些动物剪纸,也能操控它们进行攻击。
法器剪子上散发着龙族信物的力量,迟迢作为龙族后裔,非常喜欢这股有利于他修行的气息。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当初小娘子突破境界,横冲直撞进了他的识海,修为并不是很高。
也不知这几个月过去,他的境界有没有提升。
应向沂动作一顿:“我不知道。”
他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境界等级,只是在突破境界的时候,会产生一丝明悟,例如知道自己筑基了。
修士不知道自己的境界,好比妖不知道自己的种族。
迟迢愣了半天,确认他没有骗自己,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他之前是不是把小娘子想的太厉害了。
这能有什么神秘身份?
这能有什么坏心眼子?
这不就是一个傻乎乎的小修士嘛,运气太好,和他有缘分。
应向沂兴致勃勃:“条条,你会查看境界吗,能不能帮我看看?”
他丝毫没有怀疑自家蛇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经历全都输给了直觉性的信任。
迟迢心里动容,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怀疑十分无趣。
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是时候找个时间,将一切告诉小娘子了。
“你靠近些,我帮你看看。”
一人一蛇额头相贴,迟迢细心嘱咐:“放松,别抗拒,让我进入你的丹田看看。”
查看境界的方法有很多种,进入丹田是最亲密也最危险的一种,需要双方有足够的信任才行。
迟迢想验证一下应向沂有多重视他。
妖力探入身体的感觉很怪异,一股冰凉的气息钻进丹田,整个身体像被冻住了一般,应向沂拧紧了眉头,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凉气。
冰凉的鳞尾缠上他的身体,有一道声音自识海中响起:“不要怕,是我。”
应向沂安了安心,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好似以前就经历过这样的事。
丹田里充盈着灵力,灵力之中包裹着一颗金灿灿的珠子,是应向沂修为的结晶——金丹。
灵力和妖力本是相斥的,但迟迢惊奇的发现,他的力量并没有被排斥,而是被应向沂的灵力仔细的托住了。
那一丝掺杂着神识的妖力被牵引着,穿过灵力,逐渐靠近金丹所在。
那是极私密的地方,关乎性命与未来的修炼境界,本应该被妥善守护,不容窥伺。
他擅自的进入称得上恶意,应向沂非但没有怪罪,还温柔的包容着他,带他来到最重要的地方。
迟迢心里盈满了暖意与动容,鳞尾自发地动起来,将人缠得更紧,严丝合缝,寸寸不离。
早些年为了活下来,迟迢和很多人交过手,其中不乏金丹修士。
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凶恶,也曾亲手击碎对方的丹田,将里面的金丹掏出来。
但那些人的金丹,都和应向沂的不同。
眼前的金丹整体要大一圈,不是纯粹的灵力凝结而成,上面还缠着丝丝缕缕的赤色丝线,像一张细密的网,将金丹包裹起来。
这种情况称得上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