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站起来, 她也没有他高, 他将近一米九,于她来说像一座随时会压下来的山,随时随地都伴随着被压制的紧迫感。她站得稍微远了一些,声音抖地犹如一点一点定格而成, “路……路先生……谢……谢谢。”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路易直视她,淡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感情。
此话一出, 钱多多抿紧嘴角。路易可以不让她爸被废掉双手, 可以帮她爸解决这件事。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她明白, 他话里所潜藏的含义。
她钝钝地将视线投到钱爸的方向。
钱爸哆哆嗦嗦地着捂住双手, 吓得魂魄尽失, 到现在还没回魂,只低声喃喃:“求求你,不要砍我的手……不要砍我的手……”
酸涩与痛苦通通涌上来, 钱多多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之前她对路易信誓旦旦道,如果他要弄死她爸,她无所谓,她跟着去死就行。然而到了这一刻,即使是要废掉她爸的一双手她都舍不得,更何况她爸的命。
那是她爸爸啊,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的爸爸啊。
她没有她想象之中的狠心与坚决。
慢慢地转回脸,她对上路易的岑淡的眸光。踟躇挣扎,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知道她明白她的意思,一直以沉默等待,等待她这只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猎物自投罗网。
钱多多狠狠地咬住嘴唇,她尝到血的腥甜,然后对着路易,以缓慢而微小的弧度点头,“oui(好)。”
路易微抬下巴,“je ne te force pas(我并没有强迫你)。”
她故意引他说法语,就是为了不让她爸知道他们在进行怎样肮脏的交易。所幸路易没有用中文接话。
深呼吸,她回他:“je connais ,pouvezvous partir (我明白,现在您能离开吗)?”
“hein(嗯)?”他轻触整洁的袖口。
“je vous en toucherai dein(明天再联系)。”
静默几许,他说:“ dein(明天见)。”
他带着那群黑衣人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几个纹身男,整个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雷子急急忙忙丢了句谢谢就跑了。
摊开汗涔涔的掌心,钱多多把她爸扶起来。
“爸,没事了。”她拍拍他。钱爸惊魂未定,还护着双手不敢暴露出来。
“爸?爸?”
“多多……”钱爸逐至缓神。
“他们都走了,没事了。”
“都走了?”他四处环顾。
“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来家里。”
钱爸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忽而想起什么,问:“刚才那人是?”
“我朋友,他帮的我们。”她说。
“那可得好好感谢人家!”钱爸后怕地抚顺胸膛。
沉凝片刻,钱多多说:“爸,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去赌.博?那是违法的!”
顷刻之间,钱爸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悔恨地无以复加,大颗大颗的眼泪哗啦啦地蹦出来,“都怪雷子……不,不怪他,怪我太贪心。”
“到底怎么回事?”
钱爸抹抹眼泪,一句话一句话娓娓道来,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前段时间,钱爸和老王打麻将,老王吹他儿子最近发了财,给他们夫妻俩买了一套房,准备过几个月装修好了就住过去。老王平时就喜欢嘚瑟,儿子出息了,他就更加嘚瑟,天天都在吹他儿子。
钱爸因为直播的事,最近也赚了不少钱,但是加上这么多年的积蓄也还不够买一套新房子。他就琢磨着攒钱买新房呢,连楼盘都看好了,可就是还差一大截钱。
眼瞅着看好的楼盘在涨价,再不买就又不得不重新选别的楼盘,钱爸有些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每天老老实实直播,老老实实卖饼,争取快点攒到买房的钱。
一听到老王的儿子雷子最近发了财,还买了新房子,钱爸心思一动,就问老王他儿子干什么发了财。老王吹吹胡子,说,那我可不了解。
钱爸轻哼,哪是不了解,分明是不想把发财的门路告诉他。他气呼呼地不再理老王,也把这件事搁下了。
那日他正在卖饼,恰好瞧见雷子从外头回来。他眼珠一转,赶忙凑上去,笑呵呵:“雷子,才回来?”
雷子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是钱叔啊,我这才回来。”
“听你爸说最近你发了财?”钱爸装作不经意提起。雷子嗨了声,“也没发什么财,就挣了几个小钱。”
什么小钱能买上一栋好房子!钱爸说:“你可别谦虚,都能买房了哪儿还是小钱?”他把雷子扯到拐角,说悄悄话似的,“雷子,你怎么发的财,告诉叔一声呗,有钱一起赚嘛。”
“这……”雷子似乎很为难。
“你就悄悄告诉叔,叔绝对不告诉第二个人。”
“叔,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好说。”
钱爸打人情牌,“有啥不好说的,雷子,你可别忘了,你小时候,叔还经常给你烙饼吃呢。”
犹豫了很久,雷子才说:“叔,你可千万别透露给别人。”
“当然不会!”见有希望,钱爸赶紧作保证。
雷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听完,钱爸锁眉,“原来你是干这个发的财?”
“对,所以我才说不好给你说。”
钱爸直觉一阵失望,还以为雷子靠什么发的财呢,原来不过是靠赌,靠出老千。顿时失去兴趣,钱爸说:“雷子,你可得小心,这是不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