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白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接话,转身扶着陈默走了。
“你身体不好,先去休息吧。”
“景白,我没事的……”
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鼎沸的人声里,直到江景白走远,陆胜男一脚踩在江景烨的脚背上,又快又狠。江景烨没料到她这么用力,痛呼出声,引得周边的人频频侧目。
“江少爷,不好意思,脚滑!”陆胜男咬牙切齿地冲他说。
她酒量尚可,但是向来容易上头,此刻不过喝了小小的一杯酒,脸色还是开始泛红。江景烨伸直了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微红的脸,不禁笑:“痛的人是我,怎么好像你才是受欺负的那个?”
远远看见向暖走来,陆胜男瞪了江景烨两眼:“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再不理江景烨,转身朝着向暖走去。
所谓宴会,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群体的交流会而已。现如今,江景白的婚礼也不外如是。
向暖挽了陆胜男的胳膊,冲着向恒的位置努嘴:“你看,我爸这个人,能让他来做客的可没几个。我还以为他和陈家私交有多好,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顺着向暖的视线望去,陆胜男便看到了正和向恒交谈的男人。
正是今晚的司仪。
“那位是?”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省公安厅的谁谁谁。”向暖嗤笑,“不过,级别肯定在我爸之上……”
“阿暖……”高子豪在一侧听到她如此说,不由有些无奈。
向暖撇撇嘴,却也不再说了。
陆胜男是知道向暖的怨念的,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笑了笑:“我们去找宋煜然吧,晚上也没有吃好。宵夜去怎么样?”
向暖热烈地附和,高子豪宠溺地看着她,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可奈何,任由两个女生就此决定早早退场。
向暖到底不是孑然一身的陆胜男,即使要走,也要和相熟的长辈或者朋友辞别。陆胜男站在大厅外,靠着墙,看着天上疏落的星辰有些出神。
好似她一直都如现在一般,游离在所有人的热闹之外。里面的灯火辉煌太过耀眼,她还是更喜欢这样浓重的夜色和如同山间的沉寂。
只余风声,花香,不闻人语。
“陆胜男,你为什么要来?”
嘶哑的声音响起,陆胜男正要回头,却听见他说:“不要回头,我是江景白。”
她站在墙角,那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知道,他在墙的右侧面,隐在黑暗里。即使回头,她想,她也不一定看得见他的脸。
“江景白,你不该出现在这里。”陆胜男双手贴在冰凉的瓷砖上,身体微微后仰,斜靠着墙。
在他为陈默戴上订婚戒指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陆胜男心里起了一场怎样的海啸。可是她静静地,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就好像那年,他逆着人群朝她奔来,抱着她冰凉濡湿的身体,一声又一声地喊:“陆胜男,你不要吓我。”
那样的温柔缱绻,十年过去了,却一直在她的灵魂里激荡。
“陆胜男,江景烨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一点儿。”
“好。”
大抵是她干脆利落的应答让他有些意外,墙后久久没有声音响起,只有淡淡的烟草味顺着风飘来。
“江景白,不要抽那么多烟,”她忍不住劝到,“那样对身体不好……”
“好。”
这次,她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每每在他面前,她都格外的笨嘴笨舌。心跳声那么清晰,咚咚咚,好似无数鸽子扑棱着翅膀的声音……
“江景烨好似很在意你,他说他去找你你总是不理他……”想了想,她还是觉得江景烨有些奇怪,忍不住和江景白说道。
“陆胜男,你相信我吗?”他忽然问,声音萧索,有着无限寂寥。
陆胜男手指抠进墙砖里,传来阵阵刺痛。
“我信。”
没有丝毫犹疑,那样的斩钉截铁。
“可是,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我了。”
那样苍凉的冷意,让陆胜男不由自主地觉得身体某个地方那样疼。她想着萧然然那天的话,想着她泪流满面的悔恨模样,想着那晚在阳台上听见的只言片语……
“江景白,无论你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困苦,我一直都相信,你依然还是你。”
陆胜男哑着声音说完,随之而来却是莫名的紧张。她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或许外人看着他外表光鲜,可是内里心酸谁能知道?就好比李阿姨羡慕她每月高额的薪水,却看不到她人后的艰难一样。
他所处的世界,比之盛世,只会更复杂。
她想,她大概能懂一些,他说话间的苍凉疲惫来自哪里。赵恒之说,他们这样的人,知世味谙风尘才能生存,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样,岁月于他们,才格外的催人心老。
心疼来得莫名其妙,陆胜男想,她有什么资格去心疼。
“陆胜男,谢谢你。”
再没有言语。
直到向暖牵了高子豪的手出来,陆胜男忍不住伸出头往墙边望了望,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留下空气中渐渐稀薄的香烟气息。
“看什么呢?”向暖也在她身后伸头望过去,“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哦,刚刚听到声响,还以为有人在呢。”
“有猫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