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融归手有伤,没开车过来,但天气很好,月明天高,白天的暑气已然褪尽,夜风一吹,空气里淡淡玉簪花的香味。
“走一段吧。”他说。
“嗯!”正好她晚上吃得略有些多,也想走走消食。
很长一段路,他们都没有说话,可奇怪的是,并不觉得尴尬。
夜晚的胡同,比白天更多些许陈韵。家家闭门,一盏黄灯,偶有一户人家,檐下悬一对儿红灯笼,仿若点亮了通往尘封岁月的门,每走一步,便走过一个深宅大院的故事。门内,是故事里的人,门外,是琢磨故事的人。
他一步一步,缓步方正;她小步跟随,踩他身后的方砖,数着走过的灯笼,跳踩着他的影子,竟也颇为得趣。
“走路就好好走,小心摔着。”他的声音混在玉簪花渗溢的空气,便是责备,也不那么明显了。
“走得好着呢!”她脆嫩的声音在夜风里飘,竹深泉动一般。
他反着手将她从身后提溜出来,让她走在自己身侧,“今天……谢谢你。”
“嗯?”谢她?
“谢谢你让奶奶这么开心。”夜色遮掩,他唇角的微笑浅若无痕。
“哦!这个啊?这有什么值得道谢的?我还要谢谢奶奶给我做好吃的,给我讲有趣的典故呢!对了!”她好奇地看着他,“你从来没在外面看过电影吗?”
“嗯。”
“那你休息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写字吗?看书吗?她好像就知道这些。
他想了想,“旅行、帆船、跳伞、攀援、蹦极、滑翔……”
她惊得咂舌,“乖乖,不是天上飞,就是水里冲,再不然就是悬崖上挂……你不怕吗?”
“不怕。你怕?”
她连连点头,“我怕,怕死……”
他刚要笑她,就听她又道,“我死了不要紧,那就没有人陪妈妈了。妈妈怎么办啊?所以,我其实很爱惜我的小命的!粟老师,你不用成天担心我把小命玩没了。”
他脸上那些淡淡的笑渐渐收敛了,空气重新凝结,良久,才听他又道,“以后每周抽一天来陪奶奶,行吗?”
“行啊!”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陪奶奶,也练练毛笔字。”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不许老在樊越那边聊天。”
“……”这可就不大民主了啊?“为什么?”
“让你来陪奶奶的!不是来陪樊越的!”言语间便有了不耐烦。
她瞬间觉得这玉簪花呀、红灯笼啊、深宅门啊,所有的意境都没了,“那我练毛笔字也不是陪奶奶啊?”
“就是不准整天待在樊越家!”
“不讲道理!”她看啊,粟老师根本不是要她来陪奶奶,是要折磨她!
“不准就是不准!”
“凭什么呀?你又不是我爸妈!也不是我部门主任!”管天管地!还管她和越越的友谊,就不能忍了!
“凭什么?就凭……”
“凭什么?”
他沉着脸,“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凭什么!”
“……”???这是什么回答?她不以为意,“我不想知道!”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无聊到和她玩这样的斗嘴游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听话的样子,让人很想打你一顿?”
“你敢!我告诉奶奶!”
他嗤笑,所以她现在觉得自己找到靠山了,拽起来了?“走累了没有?要不要坐车?”
“不累!”
“还是坐车吧!”他招了辆车,和她一起坐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