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上次照片上看到的那个菲律宾人?”他问她。
“嗯。”她点点头。
两人好几天没讲过话了,但至少此时,她看起来还是挺乖的。
他从她手里拿过那张紧急联络卡,又从效率手册里撕了一张便笺,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洛伦佐·桑托斯,和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把纸对折了,塞进那个装卡片的塑料封套里,交还到她手上。
“这个人原来是度假村的救生员,后来在主岛上开了一间卖潜水用具的商店,你要是想考潜水执照就去找他。”他解释。
她接过来,似是无所谓的随手放进口袋里,却站在原地不走。
他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低着头反反复复理着桌上那两三张纸,许久又补充道:“要是遇到什么事,也可以找他帮忙。”
“才三个礼拜,能有什么事?”她不以为然,“他结婚你是伴郎,你们是好朋友吧?”
“不是,我欠他钱,你去了刚好拿你抵债。”他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这丫头还是那么好骗,愣了一下才笑出来,嘴里不屑的切了一声。
说完那几句话,他站起来拉开门,让她先走,两人一前一后从会议室里出来。
走到消防通道门口,她突然回头对他说:“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不等他回答,便推开门,把他拽进楼梯间。
他看她神色郑重,以为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低头看着她,等她说下去,却没想到她抬头便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你干什么?!”他推开她。
“对不起。”她迎着他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
他疑惑的看着她。
“你会说对不起,我也可以。”她带着些挑衅回答。
“那好,这下扯平了。”他耸耸肩,推开她就要去拉门。
她有点急了,拦在他面前:“就这么简单事情,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你要么索性离我远点,要么……”
“要么怎么样?”
她不说话,默默看着他。他第一次发现她有一个坏习惯,看人时喜欢斜睨着眼睛,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僵持一秒之后,她放开他,往后退了几步,慢慢脱掉外套,背靠着墙。制服西装里面是一件乳白色衬衫,半透明的丝织面料像雨后凝结的雾汽,也像蛋糕上的一层糖霜,身体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
他意识空白,走近她,低下头。她的手在他身上,没有什么分量,却控制了他的动作,令他莫名觉得一阵冷,微不可察的颤栗之后,又有一股燥热自胸腹深处向周身弥散。他把她按在墙上,低头吻她,一只手托起她的脸颊,抚过她的脖子和锁骨,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滑下去。她皮肤的温度与微湿的汗意透过涩涩的丝绸,在他指尖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怕痒,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楼梯间里回音总是很大,一丁点儿喘息声都被无限放大,他赶紧捂住她的嘴,粗重凌乱的呼吸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喷在他手上,他松开手,又吻下去。
门禁的滴声,随后便是开门的声音,听起来就是从下一层传来的。他们几乎立刻分开,他往上,她往下,捡起地上的外套掸了掸,一边走一边穿,理了理头发。他往上走了半层,听到下面传来她跟人打招呼的声音:“……午饭吃多了,来走走,消化消化……”
他往下看了一眼,她也正探出头来看他,做了个骑行手势,提醒他前方有障碍,浅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他站在原地,想起方才两人之间难以置信的默契,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凉,那种空落落的凉意在他心里无限放大,几乎叫他无力呼吸。
他回到办公室就进了洗手间,扫了一眼镜子里自己,身上的衣服皱得不像样,衬衫前襟还沾着一点脂粉。印象中她有着桃子一样细柔的肤色,他一直以为她不化妆。他从抽屉里拿了一件衬衣,撕开塑封,匆匆换上,头昏脑胀的看了几封邮件,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懂。一封新邮件落进收件箱,发件人是司南,正文空白,只有标题:1105 ready for room inspection。
29
大师计划结束之后,司南就已经回到了管家部,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以楼层主管的身份,调配一群阿姨的工作,然后做做客房抽查。
天庭管家部的女佣不像普通酒店那样统称house keeper,而是按照w集团的惯例,分为chamber maid和linen maid两种。linen maid只负责消耗品、毛巾、床上用品以及房间里的其他纺织品的更换和补充,chamber maid则负责打扫房间。所作的事情未必有多少不同,但名头听起来颇有一些古风,仿佛来自于伊迪斯·华顿小说里的某个章节似的。
这两类女佣以楼层为单位分组,由maid supervisor负责,管家部mt的培训就是从这个职位开始的。虽说位卑权轻,却也有其优势,只要maid supervisor这一关不通过,那间客房在礼宾系统里就是unavailable的状态,无法安排客人入住。这是酒店里众人皆知的秘密,有许多鸡鸣狗盗的事情就是这么出来的,只要闹得不过分,一般都可以混过去,只是没想到司南入职不过数月,竟已经学会了。
程致研对此类伎俩有种本能的反感,他入行六年有余,从查尔斯身上学到许多东西,大部分是工作上的,但也有一些是私人的习惯,比方说,不仅要控制情绪,还要减少手上细小的动作;或是在更衣柜里常备半打洗干净熨好的衬衣,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如何在酒吧请陌生女人喝酒,不说:能给你买杯酒吗?直接问:你要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