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很是荒诞,好像她说了个什么可笑的笑话。
“是,你妒忌我。”
她抓紧了裙摆,“祝九风,我和你明明是一样的人,我们一起吃苦,一起长大,我原本甚至还不如你……可我们走到了今日,我却可以拥有比你圆满的人生。”
“你当初心动,想和我走,不正也是被我话中平淡朴实的快乐所吸引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你想要停止你的噩梦,你想要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快乐的生活是吗?
可是只有我做到了,是不是?”
他的背影始终僵直,但宝婳知道,她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他妒忌她……妒忌她可以在抛弃了他之后,过得这样快乐。
后面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宝婳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许多人骑着马追赶而来。
祝九风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沉寂似渊。
“宝婳,你说对了,我就是妒忌你……”
她戳醒了他的美梦。
他再也不能妄想通过带走她活得快乐。
他的话音落下,便掏出一把匕首将套在马背上的绳子统统斩断。
宝婳死死抓住车框,马车脱离了马背,轰然倒地。
身后的那群人转瞬便追到了跟前。
只是他们并没有去追祝九风,只是团团将车厢围住。
宝婳心神未定地从车厢里爬起来。
她抬眸见到那些人,却缓缓通过他们的着装与腰牌认出了他们并非是梅襄的人。
“梅二奶奶,我们圣上想要见你,不知你当下方便不方便?”
为首的那人极为冷淡地问了一句。
然而这话并非是请求,而是命令。
宝婳在他们面前,显然是毫无选择。
在梅襄动身去找宝婳之前,皇宫里的一个太监率先找到了他。
宝婳前脚被祝九风带走,后脚就来了这个太监通传于梅襄,若说此事没有天子的授意,极难叫人信服。
那太监态度极好,只谄媚着一张脸笑道:“梅二奶奶在宫里毫发无损,只盼望着二公子三日之后,沐浴焚香,收拾得体面端庄,而后进宫去面圣。”
他说完之后便又施施然离开。
竹月清醒之后,只自责不已。
“此事与宫中牵连甚深,便是陪宝婳出去的人再多,圣上一道圣旨也是一样要将宝婳带走……”
梅襄阖了阖眼,令竹月退下。
这一日他早已料到。
慕容虞身在皇宫,连亲生母亲都能狠心除去,心肠便绝非常人。
如今他已大局在握,不论是鼎山王还是朱太后,亦或是曾在朝中红极一时的祝九风……都已一一离局。
他唯余下了梅襄,并不是打算就此揭过往事,而是要放在最后,按着他的心意,慢慢解决。
梅襄为自己铺垫了近十年,也只为今日。
十年前,元氏伙同梅衡为朱太后下毒,想要谋害少帝。
此罪乃是抄家灭族之罪。
梅襄当日若没有替慕容虞服用下那一碗药,事实上也只有死路一条。
事成,鼎山王替位,即便朱太后对元氏留有余情,可鼎山王凭什么要留下一个知道自己污点的宣国公府?
事败,慕容虞继续安心地当着少年皇帝,朱太后却要因为选择了小皇帝一边忌惮梅襄,另一边更是与鼎山王产生了微妙的缝隙。
彼时梅襄不过是个荏弱无势的孩子,喝下那碗毒药,是阴差阳错,也是无从选择。
但这桩事情,知明内情的朱太后与元氏还有梅衡都已死,慕容虞他并不清楚。
三日之后进宫面圣,梅襄也不打算说出。
恩情这东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那个心思诡谲、已经在后宫那种地方独自长大的小皇帝。
三日之后,梅襄按着宫人的吩咐,沐浴焚香,高束玉冠,一袭织金云缎白袍着身,腰佩雕花青玉,周身端正冷肃,去往宫中面圣。
慕容虞见到他,甚是欢喜地将他扶起,无需他向自己行礼。
“二哥,你是不是忘了朕上回说过的话,朕说过了,你我私下里不需要那般见外……”
他说着笑意收敛几分,语气恍若失落,“莫不是时至今日,你已经不拿朕当弟弟看待了?”
“你记得吗,朕小时日子并不好过,母后三五不时斥骂于朕,甚至常常会体罚朕,朕只是五六岁的稚童,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怯懦害怕,直到二哥进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