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政事的程先生道:“你们两日后赶赴各县,定然要沉得住气,万万不可以为有家世有才学,就可轻视当地豪强与胥吏。有一句话我不便在课堂讲,但今日不妨直说,天下胥吏皆可杀!”
众人默默点头。
胥吏是指基层的小官吏,一般七品之下的官员,都可称为吏。
县令是七品官员,不能在一地常任,而七品之下的官员,基本都是本县或本府之人。尤其是九品和那些无品级的小吏,几乎代代传承,在基层形成了庞大的利益和关系网。
甚至有人称这些小官吏是“小诸侯”,非常形象。
官员需要得到好的考评才能升迁,本地的小官吏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可以轻易闹出事端,让县令的考评下降,最后无法升迁。
县令虽大,但不能事无巨细一一操办,大多数事情由那些小官吏负责。
经常有新任县令与小官吏冲突,除非是大有后台的新任县令可以毫不在乎动用力量扫除一切阻碍,否则一旦双方势如水火,大多数以县令灰溜溜离开告终。
只有极少数县令敢与小官吏们一拍两散,硬气离开,但最终断了文官的前途,不得不去文院或军中效力。
治理一地之复杂,远远超过寻常人的想象。
程先生微微一笑,道:“方运,身为进士,可锐意进取,可龟缩不前,你认为身为县令,何事最重?”
其余同窗笑着看向方运,跟着旁听的敖煌也一脸坏笑,他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乐开花,谁叫方运太过耀眼,好事坏事都能沾边。
方运早就习惯,由于现在是平等交谈时间,他并未起身,道:“若不出意外,制衡之道乃是首选。”
“哦?为何不取中庸?”
“制衡本身属于中庸范畴,但中庸含义太广,制衡更恰如其分。若只说中庸,未免有些空谈。”方运道。
几位老先生齐齐点头,程先生道:“你们要多学学方运,治理一地,最忌空泛,也最忌模糊,‘制衡’一词,准确又有力!”
教军务的董先生微笑问:“你说若不出意外,制衡之道乃是首选,若是你在宁安出了意外,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进士学子收敛笑容,连敖煌也不敢笑。
“先生所言,是何种意外?”方运微笑问。
“各种意外。”董先生道。
这话让许多进士学子为之头疼,这些老先生都不是易与之辈,方运绝对无法糊弄过去。
但就在此时,每个人都感受道方运的官印发出急促的震动,这是最紧急的传书,一般只有家国大事的时候才会出现。
方运手握官印,似乎看了一眼,随后脸色出现明显的变化。
方运缓缓站起,一边向外走一边道:“之前论榜有人争论藏书馆是否有损士族,连同董先生的问题,我一并回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