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过是短短数年时间,大陈朝廷天翻地覆,而她那时不敢大意分毫,哪怕后来她权倾朝野手持幼帝,可南陈虎视眈眈,行差踏错便是死境。
从最初强挨着与南陈抗衡,到后来身子衰败而亡。
她一直忙忙碌碌未曾停歇半点,好像也就一直未曾去想过,最初时她不过是个流落街头又丑又哑的要饭之人,祁文府为何会将她带回府中,又为何放着那么多貌美聪慧的丫头不用,独独将她带在身边?
他那时性情冷漠严苛,教她读书习字,教她为人之理,教她世家之人该有的礼行。
他从不主动教她阴诡之术,谋略算计也总是她偷学而得。
可仔细想想,若非他默许,她又怎么可能偷师?
而以祁文府谨慎之人,那书房重地又怎么可能让她随便出入,甚至时时将她带于身旁,让她认识那些后来被她说动,或是贪财或是贪色,或是私有污底,或是忠于皇室,以性情拿捏能被她所用之人?
苏阮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头脑清醒的时候。
她还隐约记得,在她跟世安苑的丫环大打出手之前,她曾因为瞧见旁人吃着月牙饼而红了眼睛,偷偷掉过眼泪。
可那一幕只有祁文府瞧见,金宝从未曾在旁。
他又怎么可能偷偷送她月牙饼吃?
有些事情不能去想,一想便心中发悸。
纱帘之中光线昏暗,苏阮握着手里的断玉只觉得格外的烫手,她紧抿着嘴唇,低声喃喃:“所以一直是我蒙了心吗……”
安远伯。
金宝。
祁家的事情。
还有后来的那些人……
祁文府到底有多少瞒着她?
采芑守在外面,听到床上的声音,以为苏阮是在叫她,连忙上前:“小姐,你还没睡着?”
苏阮眼中微红,声音发哑:“采芑,我饿了。”
采芑连忙将纱帘掀开,挂在床边的挂钩上,露出躺在里面的苏阮。
苏阮侧着身,瞧不清楚脸上神情,采芑柔声道:“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去叫厨房里做?”。
苏阮握紧了断玉,低声道:“月牙饼,荆南的那种。”
采芑听到荆南二字,想起之前谢青阳寻她时跟她说苏阮做梦哭了的事情,闻言只以为苏阮思念父亲了,心中联系顿生,也顾不得那月牙饼到底是什么模样,就说道:
“那小姐先躺躺,奴婢这就去让李妈妈给小姐做来。”
采芑出去后,橘子从床下钻了出来,在床边拱了拱,便直接钻进了被窝。
苏阮抱着它,小脸贴在它软乎乎的肚皮上面,似是想起昨夜跳墙而走时咧嘴笑着的祁文府。
她手指挠着橘子的爪子,抬头对着澄儿道:“澄儿,去替我找条红绳来。”
澄儿好奇:“小姐要什么样的?”
苏阮摊开手掌:“能穿过这个就行。”
澄儿看了眼那断玉,也没多问苏阮手里何时多了这么个东西,只是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手里便拿着截红绳进来,“小姐,你看这个行吗?”
苏阮点点头,将断玉递给了澄儿。
澄儿便将红绳穿过断玉,然后手指灵活的编了起来,不过一会儿便将断玉窜在了上面,然后结了个扣结递给苏阮。
苏阮将断玉挂在了脖子上后,才说道:“这样可还好,能瞧出来吗?”
“衣裳遮着瞧不出来。”澄儿话说完问道,“小姐喜欢玉吗?”
苏阮摇摇头:“不喜欢。”
澄儿瞧了那样式有些古怪的断玉,微歪着头,既不喜欢,怎么还随身带在身旁?
苏阮也没多说,只是这么折腾了一番便彻底睡不着了。
眼见着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苏阮便干脆让澄儿替她更衣起了床,抱着橘子去了书房,从最角落里一叠厚厚的书册之中翻出一本不起眼的册子,然后打开来翻开看着。
许久之后,她才提笔在中间勾画了几下,留下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懂的字迹,再将其合起来塞回了角落里面。
……
初一谢家家祭一直到了午后,夜间自是一家团聚,从初二开始,门前递飞帖拜年的人便开始络绎不绝,而谢家族亲也一如往年一般依着亲近疏远开始来往于于锦堂院中。
苏阮腿脚不便,加之本就需要静养,谢老夫人倒也没强求着她时常露面,只在谢家族老和一些需要苏阮露面的人上门之时,让苏阮见过一面,其他时候大多都让她留在跨院之中。
而陈氏虽然性子弱,谢老夫人却不许她退却,整个年节期间几乎都将她和吴氏带在身边,应酬着那些上门之人。
等过了初四,谢青珩和谢嬛跟着沈凤年父子前去祭拜亡母时,便也让吴氏带着陈氏出门了几次,去了一些和宣平侯府关系亲近的人家走动,教着她谢家大妇该做的事情。
短短数日,陈氏身上的柔弱便去了许多,虽然依旧是软性子,可比起刚入府时却不知强了多少。
初八时谢锦月离府,苏阮亲自去送了她,等谢锦月跟着齐荥几人一同出了京城,去了三青武院求学后,苏阮和谢锦云几人从外间回来时就听到府中下人说,祁家有人来了府里。
“祁家?他们来府里做什么?”谢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