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自然是答应了,正打算上马车,又被拉住了手腕。
只见李老太太笑盈盈地凑近,小动作指了指:“这小闺女许给我孙子怎么样?模样我瞧着实在欢喜,既然是你养在身边的,品行定然也不差,若是可以,不如就许给我家英哥儿?”
李老夫人有心给温鸾在永安找一门好亲事,一时心下有些动摇:“她到底姓温。有些事,我也只能提上一提,至于成不成,还是得看她亲爹娘的意思。”
“这我晓得。”老太太点头,“哪日我去你府上,见见她娘。我家英哥儿的性子,若是寻个出身太高,性子泼辣的,只怕是谁都降不住谁。”
温鸾站在稍远一些,只听得见两位老人家交头接耳的说话,至于说了什么,一概听不清。
李英就在身后不远站着。
大半日的做客,她统共只和这位表舅说了十几二十句话,一大半是关于那团猫崽子的。
不过他落在自个儿身上的那些目光,温鸾倒是全都感觉到了。有点像顾晋,但并不是顾晋那种带着明显感情的注视。
“你不回自己家么?”李英突然发问。
温鸾愣了一瞬,扭头去看,他的脸上拢着一层郁色,竟似乎写着明明白白的“不赞同”。
“听祖母的意思,你已经在顾家住了一两年。你为什么宁可和亲人分开,也不愿意回自己家去?是因为永安富硕?”
温鸾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那表舅舅又为什么要跟着来永安?你不也应该跟着爹娘走,甜一起吃,苦也一块咽,何必来纸醉金迷的天子脚下?”
李英神色一愣:“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一家人若是暂时分离也就罢了,但你未免离开家太久了。”
温鸾不说话了,心底已经翻过了大大的白眼。
收回,对这人所有的好评都收回。
书呆子有书呆子的好,但不懂人情世故,自说自话的书呆子委实令人生厌。
她先不说在顾家一住这几年,是对是错。就论他俩的关系,不过才头一次见面,哪里亲近到合适他张口就问这种问题的地步。
“你若是生气了,我与你道歉。只是你毕竟有自己的家,如何能长久住在别处。不像香儿妹妹……她连家都没了……”
李英说着叹气。
温鸾没搭理他,只看着老夫人那头。
身后头的李英又说了几句,温鸾一概没听,反倒是稍远点儿的地方来了辆朴素的马车停在李府门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马车帘子一掀,跳下个婆子,伸手就扶了里头一人下来。
那是个长相标致的小娘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素白的衣裳,鬓间还戴了朵白绢花。
小娘子一下地,脚下有些不稳,弱柳扶风地行礼。
“老太太,表哥。”
还不等温鸾多看上两眼,李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香儿妹妹,你可算来了。一路颠簸,身上可好?”
少年郎语气温柔,目光和煦,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先前陪坐时动辄就脸红的样子。
温鸾看看李英,再看看那个香儿妹妹,了然了。
她走到李老夫人身边,老夫人这会儿却意外地正在劝着李老太太。
“到底是你大媳妇娘家人,她既都求到你跟前了,难道还要把人赶出去?我瞧着这闺女也不像是个坏的,你不是喜欢女孩么,就多看顾点,回头出了孝,给找个门当户对的亲,就嫁出去。往后的日子,就是她自己的福气了。”
李老太太拧着眉头:“她是个好的。若不是,我也不会同意让她晚几步跟着来永安。可六郎……”
温鸾瞧见老太太看过来,忙往前走了几步。
老太太摸摸她的脸蛋,叹气:“好闺女,回头有什么俊俏的小郎君,我一定给你留着!”
老太太说的太直白,温鸾就是想装听不明白,这会儿也只能烫了脸。
马车回去的路上,老夫人也没藏着,把老太太原先的意思说了,果真就见温鸾摇了头。
老夫人也没再问,直等回了松柏堂,与白妈妈独处时免不了有些惋惜。
“原是想着从李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辈。我那小姑姑也是看上了八娘,只可惜这六郎……”
白妈妈笑:“老夫人何必心急。八娘还小呢,李家不合适,不是还有别家,偌大一个永安城,老夫人还怕找不出一家适合八娘的么?”
青萤也在一旁给老夫人沏茶,闻声道:“不如就把八娘留在咱们府上?三郎不是与八娘一向亲近么,许是能成?”
老夫人一愣,旋即笑着摇头:“三郎的年纪就太大了些。要不是辈分,这都是能被叫叔叔的年纪了。”
温鸾自是不知道自己回了重露斋后,李老夫人都与人说了些什么。
听说她从李府回来,十娘拉着几个妹妹们都聚了过来。
十娘自从陆九娘走后,就与别家的小娘子很快交好起来。和温鸾的关系倒是一直不好不坏。她是庶出三房的女儿,在李老夫人跟前不得宠,别说这次老夫人去李府只带了温鸾,就是要带上其他人,只怕也轮不到她。
“八娘,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当你是要留在李家了呢。”十娘禀性难移,一张口,就要先自己说几句愉快的。十三娘正拉着温鸾撒娇,闻言差点跳了起来。
温鸾忙将人拉着,笑嘻嘻的继续和她说起李家的那团猫崽:“就这么大,团在怀里,毛茸茸,暖呼呼的。听说猫娘走了,留下猫崽好几天没喂过,李府的六郎君就把它抱给了老太太……”
十娘眼睛一亮:“李府的六郎君?那位六表哥生得什么模样?”
温鸾看她:“我没细瞧,不过模样似乎是生得不差。听老太太的意思,是过几日就要入国子监读书,日后能在永安谋个官位。”
十娘看起来十分高兴,也不再说恼人的话了,笑道:“这般看来,那位六表哥一定十分出色。”她说着有些羞涩,问,“不知道他可有订亲?”
这话问得实在直白。
重露斋内,女孩们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