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鸾吐吐舌头,抬眼见阿光不声不响,笑盈盈站在前头,道:“你方才同夫人说了什么?可是老爷交待的事?”阿光颔首,将温伯诚交待的事又说了一遍。不外乎是温家那头已经开始准备起温伯仁的婚事,温家也专门派了人来和陆家一道做事,年前定然将这门亲成了,而后让小夫妻俩回永安准备春闱。
温鸾再问她们母女俩什么时候启程回凤阳。
阿光却笑了:“老爷特地交代,夫人既然怀了身孕,就在永安安心养胎,家里的事不必挂心,四爷的亲事也请了族亲过来帮忙。”
这是不用她们舟车劳顿回去的意思了。
温鸾有些遗憾,呢喃道:“那就见不着四叔成亲了。”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阿爹在外忙碌,虽然时不时能回家来陪陪阿娘陪陪自己,但更多的时候,是四叔在担当着亦父亦兄的角色。
阿兄淘气,四叔管着,她淘气,四叔宠着。
现在四叔成亲,她却瞧不见,多少觉得难过。
“你不是还有你陆家姐姐么?”顾氏笑,“你帮你四叔在成亲前照顾好未来的小婶好不好?”
说到陆娉婷,温鸾就忍不住叹了气:“阿娘,你说,陆家到底为什么非要在春闱前让陆姐姐嫁出去?果然还是为了余下的那些姐姐妹妹是不是?”
顾氏不答。
温鸾知道,这已经是默认了。
幸好……幸好陆姐姐自己挑中了四叔,也幸好四叔也看中了她。不然如果陆家急到最后,为了剩下的女儿们,无奈地给陆姐姐随便选了门亲,那就说不定真的能凑出一对怨侣来。
她随即又岬搅斯讼亭。
先前她还不知李老夫人在帮他相看妻子,还是偶尔捡到一副掉在庭院里的画像,方才从青萤那处得知这是媒人送来的画像之一。
算年纪,顾溪亭比四叔和阿兄都要年长,也的的确确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只是……
温鸾叹气,从上回去凤阳到现在,都几个月不见人影了,皇城司的事果真不是那么容易办的。
温鸾很快将这些事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围着未来的小婶打转,就连李老夫人都忍不住打趣说她卖身给了陆家。
陆娉婷定在十一月里出嫁,陆夫人将嫁妆铺子都归给了长女,陆家姐妹们又给长姐另外准备了添妆。便是温鸾,因着交情,也特定送了些首饰。
到十一月,温伯仁亲自来迎亲。
先是往陆家送了些许永安不常见的果品和好礼,与陆娉婷见了一面。再到顾家见了顾氏和温鸾。
温鸾彼时正坐在顾氏边上,皱着眉头给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做虎头鞋。
温伯仁一进门,就见着她吮着手指喊疼。
“夫人,八娘,四爷来了。”松香行礼,引人进门。
顾氏抬首,瞧见温伯仁,笑道:“咱们的解元郎来了,快走近些,让嫂子瞧瞧。”
温伯仁问了声好,目光落在顾氏的肚子上:“小侄子这般大了。”
“再过几个月,就能和四叔见面了呢。”温鸾道,“四叔去见过陆家姐姐了吗?”
“见了。”温伯仁答。
他还是那副书生模样,眉目舒朗,一身宽袖大袍,言谈间语调轻柔,叫人忍不住亲近。
温鸾笑嘻嘻凑上前:“四叔成了解元,又马上要迎娶娇妻,可谓是双喜临门。八娘不能回凤阳讨四叔一杯喜酒喝,只好在这儿先恭喜四叔了。”
她像模像样地作揖行礼,刚要弯腰,额头戳上一根手指。
“你的信阿兄于我看过了,笔迹好了许多,只是你小婶说你在学堂上睡觉,不肯听先生讲课。有没有这回事?”
温鸾峁许多和四叔再见面说的话。
比如喜欢她纳的那双鞋底。
比如崮钏在温家时候的热闹。
怎么都没岬剑迎头第一句就是学堂的事。
温鸾这会儿红了脸,支吾两声:“我就是……额……不喜欢先生讲的东西……”
她垂了眼帘,不敢看过去,又经不住的抬眼偷偷去看温伯仁:“四叔,陆家的女学除了教授琴棋书画,还专门请了先生教女四书。可如果照着女四书上写的做人做事,四叔会喜欢那样的陆家姐姐么?”
陆家原先不是不重女则。但陆九娘事情一出,陆大人有些矫枉过正,让未出阁的女儿们学的都是那些算不上糟粕,但也绝对不是精华的东西。
仿佛一个女子,若不能全心全意孝顺父母公婆,不能将夫君视作天地,无条件侍奉,不能善待小叔小姑,就是一个劣女,不配为人妻,为人母,甚至不配作为女子活着。
可女四书里对女子的教条规矩,处处约束着一个女子应该有的自由。
若仔细说起来,她不像上头写的那样,陆娉婷也不是。
温伯仁不语。
他大约是不会喜欢的。
陆娉婷除了样貌,最吸引他的,是身上那股子不服输,不低头的韧劲。照着女四书写的,这样的女子大抵就不该存在。
“你若是不喜,那就不去吧。”温伯仁道。
左不过是温家继续养着她。若真要许人家,就一定会依着她的性子,挑一户不那么重规矩,自由自在的殷实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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