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陆娉婷,就是陆大人这样的朝廷命官,平素听到察子,面色都要为之一变,更何况人直接出现在面前。
皇城司眼线密布,着实叫人惶恐。
“从前只是听说过皇城司无孔不入,却没成想,府中也藏着这么一人。往日里看着老实本分,甚至听说有些唯唯诺诺,但那天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真的是……想都没想到会是他。”
陆娉婷说话的时候,脸色看着还有些苍白。想来是当真被皇城司吓到了。
温鸾忙不迭安抚。
陆娉婷又说:“那人话不多,给父亲递的信才是真正悬下来的一柄刀。”
她将信上的内容转述了一遍,长长叹了口气。
温鸾沉思半晌,小声问:“所以,上次才有人因收受贿赂,帮着商人贩运朝廷明言禁止的食盐,从而被贬官,这次就顺藤摸瓜,摸出了许姨娘?”
陆娉婷颔首:“许姨娘也只不过是藤上的一小片叶子罢了,她还成不了瓜。我看那信上所言,许姨娘拿了不少银钱,跟着人一道贿赂了漕运上的一位发干。那人得了钱,也的的确确给许姨娘赚了不少。”
“贩私盐是大罪。严重的甚至可以砍头。许姨娘……胆子这么大?”
“父亲也一阵后怕。所幸许姨娘的事皇城司已查明与陆府无关,不然……”陆娉婷摇头,不敢往下说了。
“那许姨娘?”
“皇城司查案,哪会让人有机会躲开。父亲才得了信,那护卫就把许姨娘从后门押了出去,连府里伺候的婆子丫鬟,都不知道姨娘是什么时候走的。父亲对外说许姨娘是被送去了乡下,然后匆忙给九娘说下了云北的那门亲事。”
温鸾知道,陆大人是真心疼爱着家里的女孩们,所以许姨娘的事情一出来,为着家里余下的女孩们,也为了九娘自己,他当机立断,将九娘说给了与陆家有亲的云北何家。
温鸾想,何家虽然远,但一定不会亏待九娘的。
不过……
“皇城司真的那么恐怖么?”
陆娉婷幽幽道:“从前还不知,只略有耳闻。眼下真正碰着了才发现,那的的确确是群神出鬼没的人。”
那些才是真正的天子耳目,你看不到他们在哪里,但他们就明明白白地站在你身边,不躲不藏看着你,将你的一切传回到圣上的桌案前。
温鸾满心感慨地回了顾家。
想着陆娉婷略有些憔悴的脸色,她忍不住有些感同身受。
神出鬼没的皇城司察子。
还有梦里那个冷冰冰的顾溪亭……
温鸾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八娘子。”
少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温鸾回头看,阿光略显得拘束地站在后头:“八娘回来了。”
前有皇城司的察子不知道藏在哪里,后有这个身份神秘的阿光。温鸾打量他,问:“你怎么在这?”
阿光回道:“观月有些不舒服,我刚给它喂了药回来。”
温鸾知道,阿爹虽然把阿光从凤阳带到了永安,但到了永安之后,说让阿光教她骑马,果真就把人留在顾家用来照看观月了。
换作旁人,前头才得了老爷的重用,一转头就被送给小娘子用来照看畜生,大多心有不平。可这个阿光,温鸾每回见着他,都笑盈盈的,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
“观月病了?”温鸾诧异问。
一边问,一边注视着少年,想从他脸上看到点东西。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吃惯了一路上老爷叫人准备的草料,到了顾家,换成了寻常草料,肠胃有些不适应罢了。”
少年老实回话,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听话的仆役,把观月这几日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温鸾听着,思绪没忍住,从观月和跟前的少年,飘到了梦里顾溪亭说的那一句“殿下”。
当今圣上有几位王叔,几位兄弟,几个封王的亲子来着?
她一时算不出来,听到过最多的只有两人。
禹王,宁王。
前者是从曹老太太嘴里,好像从前是老太太心属的女婿人选。听说年纪与当今圣上相仿,妻妾成群,子嗣众多。
后者是那个在陈国公府见过的吊儿郎当的年轻王爷。顾溪亭少时就是这一位的伴读。她实在有些想象不到,两个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人,少时在一块读书会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更想象不到的,是这个阿光究竟是哪位殿下的人。
温鸾觉得自己的头快秃了。
“哟,这不是顾三家的小青鸟吗?”
温鸾的神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什么“顾三家的小青鸟”,简直臊得慌!
温鸾被吓得直咳嗽,赶紧回头看,远远的,那刚还在她脑子里打转的宁王殿下,挥着手往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小青鸟,你上回的酒醒了没?”
宁王身材颀长,走起路来,一步能迈出人两步远,几下就走到了她跟前。
温鸾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这才仰起头看他:“多谢殿下身边的大黄姐姐。”她往宁王身后看,浩浩荡荡跟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