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赐,不可辞。”李老夫人笑,耐心道,“日后你在永安城,与人交际的时候还多的去,且记得但凡有长辈送你礼,便都安安心心收下。”
温鸾低低应了一声,小心将护身符放怀里收好,忽然就觉得,恩人的祖母果然也是好人。
丫鬟青螺这会儿端了点心进来。
盘子就放在温鸾手边。
温鸾看了看,拣起一块吃进嘴里。
另有白如雪的杏酪也一并送到了她的手边。
她低低冲着青螺说了声“谢谢”,这才低头端起杏酪小小抿了一口。
李老夫人一直坐在上首,一边人说着话,一边打量着温鸾。
她身边的丫鬟们个个贴心,可到底都只是丫鬟,剩下的儿子大了,心思自然都在自个儿的小家上,唯独一手拉扯长大的三孙子,处处样样都妥帖着她。
什么都好,就是年过二十了,都不肯成亲。
这一大家子都是毛小子,唯一的孙女成了寡妇后性子越发不好,成日里阴着脸,看得多了李老夫人只觉得都烦得很。
如今瞧见个小姑娘,温温柔柔,乖乖顺顺的,叫人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舒服。
“……小叔和三郎如今托阿兄的福,都在顾家家学里读书。等空了,便叫他们也过来给老夫人请安。”顾氏说着,话里渐渐提到了温伯仁和温仲宣。
李老夫人颔首:“且不必忙,叫他们读书吧。温家能供出两个读书人来不容易。”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光听温家几代人都是经商,就知道家里能出个读书人,且还读得不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只是,再过几个月,便是秋闱。让两个孩子这时候赶回去,车马劳顿,怕是要耽误了考试。”李老夫人道。
“我们夫妻俩寻思着,是今年就作罢。只是小叔和三郎都不肯,打定主意今年要参加秋闱。”顾氏叹气。
李老夫人点头:“既然两个年轻人不肯,就照着他们的意思来。最多今年就当是让他们见见世面,适应适应,万一过了那就是好事一桩。”
顾氏点头称是。
周氏在旁柔声道:“我记得,三郎连中六元连中的时候,永安城里的人家不管是高门还是蓬户,都跑到咱们顾府门外摸摸门口的柱子、墙,想蹭点喜气回去。”
提到顾溪亭,李老夫人立即笑弯了眼睛,哪里还有进门时的威严模样。
“三郎打小聪明,要不然也不会有了这本事。”
周氏点头:“可不是。我如今只盼着七郎能有三郎三分聪明,不求他日后要考什么功名,好好的,别叫人欺负了就足以。”
话虽这么说,可想到曹老太太那脾气,周氏忍不住苦笑。
李老夫人道:“等过段日子三郎回来了,叫他抽个空校考下七郎。”说完,又看向顾氏,“让你家两个年轻人写个文章,给三郎看看。他如今在国子监,多少能看出点好赖。”
顾氏周氏忙满口道谢。
李老夫人摆摆手,忽的想到什么,笑道:“提起三郎,我倒是记起,那孩子先前还同我提起过八娘。”
她家三郎看着是个脾气好的,实则与人亲疏分得清清楚楚。就是家里的姐妹都没能叫他时常记挂起,反倒是去了趟凤阳,回来主动与她提起了温家的八娘。
说是虽是庶出,却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养,家里上下,除了偏心眼的祖父,人人恨不能拿她当眼珠子护着。
他还惋惜温家为着几分情谊,给她定了个未婚夫,却不想对方偏偏和同宗的表姐纠缠上了,还差点害了性命。
“当初要不是他,八娘只怕就要把命丢在那池子里了。我们哪里会想到都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会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抢了八娘的未婚夫不成,还命人去害人性命。”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再提起,顾氏仍旧满脸怒容,眼睛里更有着藏不住的后怕。
温鸾搁下杏酪,低低喊了声“阿娘”。
李老夫人望向温鸾,她正侧着身安抚顾氏,柔顺黑亮的青丝垂在耳边,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
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那个和别人纠葛上的未婚夫,大约是猪油蒙了心。
她略一思忖,问顾氏:“这门亲事退了没有?”
“退了。”温鸾抬头道。
李老夫人笑着问:“你主动退的?”
温鸾点头:“老夫人,我只是看着小,可我年纪不小,我知道退亲对女儿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可这门亲事再留下去,就是仇了。是我与七姐姐的仇,等往后还会是我与季家哥哥的仇。”
这世上多的是夫妻反目成仇的例子,也多得是结亲不成结成仇。
温鸾活了两辈子,及时止损最是重要。
李老夫人微微眯眼。
温鸾神态不变,挺了挺胸膛:“况且,七姐姐他们情投意合,我作为妹妹自然要帮衬两把。”
“不怕他们在外坏你名声?”
“名声对在意的人来说,很重要。但对不在意的人而言,不过只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子是自己过,酸甜苦辣是自己尝,这些是他人代替不了的。”
李老夫人觉得温鸾意外的是个明白人,再一想顾氏当年肯为了自己搏一条生路与人私奔,心下知晓这还真是顾藻养出来的闺女。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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