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到自家坡上去绑嫁接好的栗树码。偶然间在坡顶的密林里,竟然看到了一棵胳膊粗的绒花树。毛绒绒粉嘟嘟的一树绒花刚刚开放,似幻影、似轻纱,似少女那羞红的脸颊,映现着一抹醉人的红晕;又似空谷幽兰,散发着别致的清香。满眼绿树红花,翠影摇曳,引人深思……
曾几何时,绒花树的影子已在村子或附近的山坡上很难见到了。忽然见到这棵绒花树,欣喜异常,不由地让我想起“怪爷”,想起他家院外那棵与他生死相依的绒花树。
朦胧中“怪爷”又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他还是那样不高的个子,一张小脸儿就像核桃壳儿,下巴颏儿一撮儿长山羊胡儿。细小的说话声,伴着那杆长长的、从不离手的旱烟袋。“怪爷”孤身一人,放了一辈子的牛,常常给牛絮絮叨叨地说话。除了我家,他从来也不与谁家来往,村里人都说他“怪”,我们这些孩子们都喊他“怪爷”。
住在村边的“怪爷”,有三间又低又黑的石头房子。这三间简陋的房子像“怪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样,在岁月的流逝中,满墙裂痕,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怪爷”的手很巧,会编各式各样的荆编家具,他视如家珍,但一般人他是绝对不给不送的。
叔叔常带我到“怪爷”家去玩,而他却时常送给我小篮子和小挎篓儿。特别是从山上摘回什么山杏山桃桑葚山核桃山葡萄,都会给我留着。叔叔给我说,“怪爷”曾有过一个女人。那是早年间,那女人逃荒流浪到我们这里的,孤身的“怪爷”收留了她。可后来人家家里找来了,那女人不舍家里的一大堆孩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怪爷”。
据说,那女人临走时,“怪爷”还给拿了不少的路费盘缠。就在那时候,“怪爷”在院外的东苫墙下栽了一棵绒花树。“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绒花树自古就是夫妻恩爱,百年好合的象征。
不过,“怪爷”怎么想的,就无从知晓!院外东苫墙那棵郁郁葱葱的绒花树,也许就是“怪爷”的一个念想吧。这棵树树型优美,树冠如伞。枝繁叶茂的绒花树,枝枝杈杈瘦瘦长长的,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像大伞的伞骨。叶子细致别具,就像一对对相亲相爱的夫妻。最美的是那浅红,深粉,纤细的羽毛般的花朵,慢慢展蕊、开花。那浓郁的、醉人的花香,忍不住叫人流连驻足。
树下还有一座大碾盘,半村人每天起早贪黑“吱吱呀呀”推转着这座大石碾。推碾棍子、笤帚、簸箕都是“怪爷”家里提供。可我不知道为啥村里人还叫他“怪爷”?每年到了绒花树花盛开的季节,那开满枝桠玫红色的花苞很是惹小伙伴们喜欢。花儿开放时,就像一撮撮小绒毛,底红上白,由浅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