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小学时不认路,来送自己的父母也都回了家,幼小的心灵经不住如此巨大的折磨,哭泣时正好你拨开草丛过来,眯着眼,很不屑的样子,你当时怎么说来着?
是不是,“发现一个爱哭鬼。”
我反驳你,跳起来,大声的喊:“我才不是爱哭鬼。”回应自己的是泪珠迸出眼眶划过脸颊砸进草丛。
你伸出手,顺着泪的轨迹划过,更加鄙视,“爱哭鬼加不说实话的小屁孩。”
“……”
后来就一直痛恨你。
一次分班,新的班主任不知道咱俩大庭广众下打过架,竟然说出“坐在一起好互相帮助”的话,把你我分到一起坐。
第一天很不愉快,我画了三八线,威胁你,“敢过来就拿圆规扎你。”
彼时三年级,第一次接触圆规,不知道什么用,只知道是用来扎越界的小人的。
你当时很不屑。两年的时间你对我的表情一直是不屑。你把文具和书都往墙里移了移,还把宽大的校服外套扒拉扒拉,最后抬起头来对我说:“如果你越界的话,我就告诉阿姨你上课不听讲。越一次说一次。”
狠。
斗了两年我从未斗过你一次。
我愤愤收了圆规,还很大力的盖上铅笔盒盖子。
你家离我家很近,近到你出门往前走五步就是我家门的距离。而且,两位家长本着邻里邻居的职责,对别人家的小孩非常的好。
对于此点我和我妈吵过无数次,“干脆你把井城当你儿子好了!”
母亲立马笑开,“那倒是很好啊,有这样一个儿子,”说到这里撇撇我,“不像你这么不省心。”
或许因为这个,我更加痛恨你。
三年级是我活了大半辈子过的最精彩的一个年级。
因为和你同桌,所以每天都有在拌嘴。又因为碍着三八线,所以吵架时都是隔得很远。
上课也吵,小声的。偶尔情不自禁了,下一秒就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这个时候才有了点同桌情谊,我站起来不会你告诉我答案,你站起来不会我告诉你答案。
后来看港台剧偶像剧,许多情侣都是从欢喜冤家起步的。多像咱俩。也想过为什么当时咱俩都没这种意识,同学也没有起过哄,反而每次看咱俩吵架都紧张的不行好像咱俩随时可以抄板凳砸向对方一样。
只能说当时太单纯。
年少花开春衫薄,少女情怀总是诗。
等我们都懂了,却又开始正经起来。扭捏的不肯直言的。不正经装正经,正经装不正经。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雁回雁去春暮冬寒。阳光从第一个窗子已到最后一个窗子再消失不见,第二天又周而复始从头来一遍。
问过你,“为什么阳光不从消失不见再移回最后一个窗子再向前移移到第一个窗子然后消失不见呢?”
你沉思片刻,估计是在消化我这么长的话,也估计是震惊到我竟然向你问问题。因为长久以来我都是和你竞争的关系。争第一争倒数,争排名争分数,争三好学生争奖状。
你摸摸下巴,估计是从电视里学来的动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长到六年级毕业再上一年六年级然后依次向下最后回到阿姨肚子呢?”
我也沉思了,随后我回答道:“不行。我不要再遇见你一次。”说完又问你,“你什么时候去偷粉笔来?三八线都不清晰了。”
回答我的是老师的点名:“宋清,你和井城聊得很欢嘛。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回到家时才发现顺手拿了你的书包,呆在了原地,愣了好久的神。
傍晚华灯初上,暮霭四合天将黑未黑。
你来按门铃,我妈妈帮你开了门,我在卧室听到你的声音,“阿姨,这么晚了还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哪里有很晚,才7点整。
“我是来拿我的书包的。……嗯,宋清顺手帮我拿回来了,我是来取的。”虚伪。我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撇嘴。
随后就是我的房门被打开,你站在门口处,刚才面对我妈的谦谦君子样一瞬间没了,凶神恶煞的瞪着我。
我:“……”
你走到我的旁边,看到了你的书包——在地上。你松口气,估摸着是怕我给你碎尸万段。
我觉得气氛不对,于是出口问你:“你来干什么?”一说完就想撕烂自己的嘴。明知故问。
你笑,这个笑和以往的笑不同。像是冬雪被春风融化,像是扶堤杨柳搅得春池皱,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奇特的笑容,竟然让我脸红心跳,让我手足无措。我被你这一笑吓得半天没回过神,竟然被你蛊惑往前走了一步。砰的就撞到了椅子。
你笑完后间达到目的了就拎起书包,开开门。
我妈站在门口一副偷听状。
这实在怨不得她。我和你自同班来,脸上的伤就没断过。最厉害的那次大庭广众下打起来,打到最后已经满脸鼻涕眼泪的了,却还紧紧拽着对方的衣领不松手。最后还是老师掰红了手才把你我分开。
打架的原因早已忘记,只记得那次你我都哭得很凶,分别时还差点闹起来。那次脸上脖子上的伤一个月后才淡化的看不出印。
我妈把你送到门口,还对你说以后要常来玩。我暗自呸声,心想以后最好不要见面不要有往来才好。
这件事情好像一个小插曲,第二天你依旧在我家门前等三分钟等到我出门,然后和我一起上学。晚上时你也不多说话,看我一眼,我就立刻明白了,放下书包立地成佛,等你等到快7点。
回家时被父母问起为何回家这么晚,很没有良心的把你全盘供出,全然忘记了你在路上给我买了个小神童并且贿赂我不要告诉家长你和女生搭戏这件事。
父母的眼里流露出“啊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已经可以出演舞台剧了”、“啊我家的孩子每天除了打打杀杀没有一点淑女做派天哪”等类似的情感。
在心里默默为你加上一等罪。
你瞧,那个时候的我们还傻得不可置信,总想着对讨厌的人使绊子,却全然不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从没想过自己的话说出来会那么准。
过新年时许愿,许下的愿望是“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井城那个家伙了。”
过生日时许愿,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新的一岁可以远离井城就这样。”
以上这些为了加大实现力度还都念三遍。
万万没想到,它竟然真的会实现。
初中三年,我在城北的十一中,你在城南的八中。中间隔着一条弯弯的月亮河,还有市中心的圆形环岛。
你住校,我走读。
你住了校伯父伯母也都去了工作的地方住,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有些时候从学校回来,总会望向你家。没有灯光,没有人气。这个时候鼻子总会发酸,暗暗想着什么时候还可以见到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