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裴淮安还是第一次听闻有人胆敢拒绝如此差事,不由得挑了挑眉,“为何?”
孟妤黛眉微蹙,好半晌,才抬起头,杏眼里似有点点泪光,忽闪忽闪叫人怜惜:“小女子……一直在等一个人。”三
她初见他的时候,正是江南最盛时。
彼时柳色青青草木新,花儿也最是饱满,撑一把油纸伞,漫步于儒风细雨之中,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那时的她孤苦无依,只能任由雨水将自己衣裳打湿。已经几日没有进食,她脏兮兮的样子实在寒酸,路人见了她,也都似躲瘟神一样地避开。她并不说什么,只颓然走于街上,半晌,靠着缓缓坐了下来。
日光暖融融的,是最宜人的温度。身边的泥土是新鲜的,泛起淡淡的草香。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与打闹声,一派和乐气氛。她颓然叹了口气,死在这个最暖人的季节,是否也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她仰了仰头,却猛然瞥见一个盘腿坐于屋顶上的人影。
他见她发现了他,也并不回避她的眼神,轻巧一跃,在她的惊呼中跳了下来,快步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你叫什么?”
他快的像一阵风,潇洒的动作自如而从容,宛若上天派下来的使者,理所应当地问她名讳。
她尚未反应过来,只得抿了抿苍白的唇:“你……是上苍派下来的黑无常吗?”
她后来忆起这件事方觉好笑,黑无常又哪里是上天派下来的?再者,他若是上苍派下,也万不该是黑无常,而应是……拯救她的上神才是。
她便这样被他救起。他为人向来爱憎分明,侠肝义胆,在听说她家中被大火烧了个精光后,毫不犹豫地拍了拍胸脯:“放心,有我在,定保你衣食无忧。”
他笑起来有两颗小小的酒窝,给她添菜的样子温柔又小心。
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几段轻功跳的样子满足而兴奋。
他舞剑的样子不羁而潇洒。
他喝酒的样子酣畅又豪爽。
她只扶着红漆木,一颦一笑全凭他一举一动。她想,这是那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是……她这辈子都想嫁的人。
彼时长亭悠远,山水如墨,伊人在侧,良辰美景。
可惜她忘了,所谓[url]
她出身书香门第,对青楼之类的词眼鄙弃至极,奈何他说这里的老板与妈妈早些年曾无意被他救起,若想在京城里扎下脚跟而又避人耳目,非这里莫属。再者,他特意吩咐了老板,她是他的人,谅他们也不会为难她。若敢有一丁点怠慢,他一把剑掀了这醉红楼便是。
她这才安心住下。
分别之时是个月夜,月冷油灯尽,小巷更几深。她执着烛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衫,忍住眼泪,无论如何也不让它落下。
他轻轻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脸上的神情第一次那么严肃,那么温柔。
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他翻身上马,急行远去。满月隐在云朵里,晕开了结局。
一别四年,先放弃的,终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