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方法可以证明了么?
高童:是,所以现下并无任何证据,属下刚才犹豫也是为此。
江淮仁微垂了眼,静默了半晌,低声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人一走,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忽然崩塌一般,无形就佝偻了些,几日来的猜测清晰了许多,可也因着这份清晰让他如受重击,以致气到了微微颤抖的地步。
良久,他喃喃低语一声:最好不是你!
太极宫,萧祉疾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寒食散彻底发散完毕,他拭去一头的汗水,满意的对太监总管说道:新方果然好用,朕此时,心情舒畅极了。
崔成林看了看他红润的面色,微带了些笑容,谦恭的行了一礼,并未开口。
其实他心下多少感觉有些不妥,他虽然不懂药理,可总觉得无论何种药物,一旦成瘾,且需求量是日渐增多的话,那必然不是什么好物。
但寒食散是医圣研制出的药方,专为美颜补虚,祛病强身之用,时人也以服散为雅事,早已蔚然成风,皇帝平日里情志郁郁的时候,也都靠着这个才能松快一下,所以也只能熄了劝阻之心,视若不见了。
这件事可以不提,但另一件事却不得不撅一下龙须。
崔大总管酝酿了一下,低低说道:陛下,今日您与皇后娘娘结发整十年了。
萧祉不以为意:知道,不是让你准备好礼物送过去了么?难不成大伴忘记了?
老奴岂敢忘记,礼物晨起已送了过去,只是只是今夜可否摆驾坤宁宫?陛下,无论如何,您还是需要子嗣傍身的,若不然,今日朝堂之上的境况,怕是会一再重演。
萧祉微微一愣,刚刚松散的心情立刻又恢复了沉闷。
回想起十年前唯一的那一夜,恶心的感觉止不住又爬上了脊背,其实也算是他掩藏的好,他不仅喜欢的是男人,更重要的是,他极度厌恶女人,微微触碰都感觉忍受不了。
新婚之夜强行用药完成了任务,事后回了太极宫吐到了一塌糊涂,所以世人都以为他是害怕丞相岳丈才不近女色,其实是因他完全没法近,身边也全是内侍在伺候着。
可是大伴的话确实十分在理,不论是为了掌权,还是日后的传承,他总归要留下血脉才行,而且,已经到了不能再逃避的地步。
两座大山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只剩一座大山的时候,情形已然不同,他还需要背靠着,才能走得更稳当些。
侧过身向皇后寝殿的位置看上一眼,又低头思索了良久,萧祉握手成拳,终于叹口气吩咐道:药汤呈一碗上来,再摆驾吧。
四月十八,立夏。
短短三天,征北大将军陈承升帐点将之后,大定各州应召而来的四十万大军已然齐聚,旗官以上的全体出征将领于上都城外列队,举行了隆重的阵前祭祀礼。
牛羊、社稷的供奉之后,皇帝萧祉亲手将牲血淋在了军鼓之上,殉鼓仪式一成,大军开拔,多半日的行程后,才轮到了监军率领的辎重营出城。
绣着安字的王辇处于阵营中央,作为监军的安王萧祈,端正立在车首处,一身黑襦底衬上耀目的明光铠加身,盔顶的红缨与肩背大红披风随风飞扬着,高大魁梧的身形,竟是比头前出发的一波将领更加气势凛冽。
他抚着腰侧的天子剑,那是昨夜皇帝宣召他入宫后赐予的,这也是他知道对方身世后头一次单独的奏对,接剑那一刻,胸中的怨怼几乎让他忍不住直接拔出剑来,想将一直欺骗他的那人捅个死透。
好险他瞄到一旁的崔大总管,总算回复些神智,没有做出什么令人怀疑的举动来,难看的面色也被以为是害怕即将到来的征战而已。
余光自身侧扫过,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也死死盯着城墙上的那抹明黄,又像是忽然做了什么决断一般,转了头,彻底的平静无波。
他收回所有的神思,与城墙上送行的皇帝及百官行过注目礼,右手一扬,车轮开始向前滚动。
驾车的,是他的侍卫首领熊粱,楚归与无名则换了两张面皮,一个清秀少年,一个刀疤青壮,皆身着戎装,行走在侧方不远处,充为亲兵。
后方跟着的两辆车,一是过了明路征辟为行军幕僚的阮纪行,还有一个,便是当日朝堂上被人一脚踹断半颗门牙的车马大总管林塬了。萧祈借着这次出征的机会,将人正式拢到了麾下,由他负责全军的后勤保障。
急行七日之后,锡安城几近破碎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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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锡安
遥遥望去, 城墙与几十万大军营寨连成了漫长的一线,犹如一条蛰伏的巨蟒,横亘在天边, 不知已吞噬了多少将士的性命。
看虽然能看得清晰,但实际距离至少还有十几里地,萧祈原本打算一鼓作气到达宿营地,可半空中不离忽然发出清鸣,提示有不明身份之人靠近。
辎重营虽然是以押送粮草物资、军械及被服为主, 可为了沿途的安全, 还是有六百全甲的老兵护卫着, 此时监军的一声令下, 立刻停车结阵,蓄势以待。
半柱香后, 那票人已不再掩饰行踪, 是一队五十来人的北原前哨, 一人双马,看上去倒像是有百多人的阵仗,一边吆喝着奇奇怪怪的口哨,一边迅疾扑杀而来。
楚归被萧祈以贴身伺候为名, 一直拎在王辇上同车而行,此时干脆跃上了车顶, 由上而下警惕着周遭二十米方圆内的所有动静,以防忽如其来的偷袭。
预想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看来真的只是一次偶然,接战的时间并不长,对方丢下十来具尸体, 如匆匆来时那样,又急急退了回去,萧祈没有命人追击,只是面色忽然阴沉的厉害。
清点之后,辎重营殁了六人,轻重伤近三十人,众人皆盼着早日进城,好交卸任务,连带着护理伤员,可萧祈却一意孤行,不进反退,转头又行了几里地,这才命令扎营休息,同时派了信使赶往锡安,将驻地的情况与大将军陈承交代清楚。
一切妥当之后,阮纪行与林塬一起进了帐篷,还没来得及议事,辎重营的营率张横狂风一般卷了进来,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直直叫唤着要分兵送伤员入城。
萧祈自然不同意,现下这五百来人他都觉着有些捉襟见肘,若是再分上一小半出去,万一夜间有人偷营,他们的性命事小,全军的补给事大,容不得半分的差池。
说到这里,张横的气性更大了,傍晚的遭遇战后,他就是极力主张迅速入城的那一波,偏偏监军下令后撤,他又无法抗命,所以不得不从,此时眼中的鄙视已经快要化为实质,心中不停暗骂着,个胆小如鼠的好色纨绔,是怕死鬼投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