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2 / 2)

不了,她们头一次上阵, 未免忙中出错,我还是在后台指挥帮衬的好。楚归垂目回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又从坐塌旁抱过一个小巧的手炉, 用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精致的扣坠。

空气安静了好一阵,萧祈往后靠向椅背,似乎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盯着人半个后脑勺问道:小归,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是不愿承认么?那两天,真的都忘了?

楚归有些无可奈何,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提起这茬。

这件事他确实理亏,可也并不是故意耍赖,他真是半个字也不记得了,现在想起来,多半也是跟人开玩笑闹着玩的,再说了,如今两人的身份局面,拿什么心情去认?

萧祈没等到回答,好像也在意料之中,自顾自开口说道:不管你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不认我,你知道为何我守了这么多年,就因为你的一句话?

楚归对这个确实有些好奇,按照年岁来算,当初相遇时这人不过十四五岁,虽说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仅仅一个救命之恩,短短两天的相处,在连相互面目都没见过的情况下,哪里来那么深刻的情感?或者,只是道德感作祟,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之类?

转脸向身旁人看去,萧祈已合上了眼,似乎陷在了回忆中,楚归也乘势明目张胆的盯着人打量,欣赏那俊朗的侧颜。就听人突然说道:

我并不是母后亲生的,生母是她身边的侍女,名叫闾薇,生我时难产去世了。

楚归瞳孔一震,万没想到这人的身世还有这样的曲折,嘴里不由反问:可天下人都说你和皇帝一母同胞你,

没说完,自己也觉得问了句废话,这位的花名不也传诵天下么,可实际上呢,说不准还是个大龄的童男子。

可见传闻有多不靠谱。

萧祈又道: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我也不知道中间是什么缘由,甚至,我都没敢去问。

那他们不知道你知道这事儿?话有点绕口,主要楚归也觉得有些离奇,这种涉及到血脉血缘的大事情,怎么可能不相互说清楚,上次进宫看见那母慈子孝,兄弟情深的做派统统都是演技不成?可萧祈提起江玩时,眼中的孺慕却又做不得假,哎,天家的亲情果真难以琢磨啊。

萧祈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停了好一会儿,方才幽幽的说道:我想我应该只是个意外,从小就不受欢迎的存在。

随着这句话的吐露,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幼时的种种,同为帝后的儿子,大他五岁的兄长仿佛骄阳当空,而他,是只配活在阴影中的小透明,因为但凡他显露出一点半点超越的势头,迎接他的,必然就是数不尽的意外。

母后虽然从未短过他的衣食,可基本也没怎么管过他,一直以来都是宫人照顾长大,甚至因着他的不受宠,私下也不会给他半点好脸色看。

皇兄从来一幅礼貌客套的模样,表面兄友弟恭的,实际高高在上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就连父皇与宗正大人,也永远只有冷漠与叱责。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也彻底明白了,这个天下明面上虽然姓萧,可实际上却是姓江的,他挂着江家的名儿却没流着江家的血,对姓江的来说,甚至比其他几个皇子更有威胁一些,他的意外,不出意外都是两个舅舅的手笔了。

唯有平庸方可活命。

那一刻,他心如死灰,甚至想就此放弃所有努力,无知无觉做个行尸走肉的胆小鬼罢了。

可没容他颓废太久,转折就此出现。

为了保命进柳营学习轻功,没想到却差点送命,在他最最绝望的时刻,老天却将这个人送到了身边,明明比他还小几岁,明明可以丢下他不管自己逃命,明明已经伤到几乎不能动弹,可浑身浴血仍不放弃的要死拦在他身前。

他觉得,他的心再次被点燃了,被这坚韧无匹的劲头点燃了,这样孤独无助的一个孩子,却能坦然的直面死亡,意志从未丝毫动摇,挣着半条残命将他们两个救了出来,那他往日经历的困境又算的了什么?那些冷眼与嘲讽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看没看见面目都无所谓,他活了下来,而这个人却因此陷入重度昏迷的时候,他偷偷牵起人的手背落下了虔诚的一吻,那一刻,承诺就已刻进了骨子里。

他只想这个人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必死的绝境,也绝不会被这个人抛弃。

回忆很漫长,可念头不过转瞬之间,萧祈睁开眼向楚归望去,这人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一刹那的光辉照亮了他整个世界,是比救命之恩更让他念念难忘的,可是现在,却要他以如此苦涩的方式再次体会这坚韧么?

他真的愿以诚相待,也唯愿君心似我心,可以得到同等的回报。

当日进柳营,是为了学轻功保命。我实在太笨了,所以经常会突然的掉下假山,突然的沉到湖里,突然的摔到阶下,各种各样的突然,几年前知道真想后才明白,是因为什么发生的突然。

这也是我花名遍天下的原因,呵,字无为,王号为安,你明白了么?无为则安,这些人一早就将我的命运安排好了,我若安安分分做个纨绔,活命与富贵都不难,可若是想要活的像个人我

话到这里已经是剖肝沥胆,萧祈满含希冀的问道:小归,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抱怨,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个中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因由。

所以,你进宫是要找谁?除了你和楚婉,一族尽殁,到底谁是你的仇家,江淮仁还是万丰宝?或者是我皇兄?你若是连实话都不愿和我说,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护得了你?

楚归低着头,死死的克制住自己的眼风,生怕一眼望到那片赤忱,会让自己骤然失控,把一切都暴露个干净。

他真的没想到萧祈会敏锐至此,又会坦荡至此。

这十几天不见应该是对自己的过往做了详细的调查,所剩的三个仇寇居然都能猜的出来,可惜,不是哪一个的问题,根本三个都是,这已经算是天下皆敌的地步了。

可也许是车内太过舒适温暖,又也许身旁这人目光太过灼热,烫化了心中的坚冰,被人一口道破来历的楚归,震惊过后是少有的心神动摇。

一直以来抗在身上的压力与疲累似乎统统爆发,让他真想就此依靠在旁边这个宽阔的肩膀上,真想有人替他一起分担,让他能歇息一段就好啊。

片刻后,他又突然察觉了这不合时宜的软弱,楚归暗暗告诫自己,和他如实交代了又有何用呢?万丰宝和江淮仁还好说,一个毫无关系,一个甚至可能有仇,但萧祉又怎么说?难道还能奢望人家放下兄弟情义,帮自己报仇?

以他王爷的身份,真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就跟谋反没什么区别了吧,那可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乱臣贼子的罪名,与所有亲人彻底反目才能做到的。

区区一个救命之恩,能让对方做出这样的选择么?

就算能,自己忍心让他经历这样的惨痛么?

反之,若他不是选择帮助自己,那必然就会阻挠了,最有可能的是,像上次那样,怕自己去南永送死便锁链加身,好吃好喝的被软禁一辈子。

马蹄得得声中,楚归终于捋清了思路,快要把手炉捏成铁块的劲头松懈了些,声音与车外的空气一般冷:你派人查我?不是因为上次认出我二姐了?

是,我见过婉娘几回,那日在车上认出来的。我没想要怎么样,我就真的是想帮你。

帮我?帮我杀掉你哥成么?楚归微微转脸,斜着眼朝萧祈看去。

萧祈心头剧震,真真的是我皇兄?他为什么做这么莫名其妙的事?小归,你一定是弄错了,他一生下来就应有尽有,再尊贵不过的一个人,绝不会做这么无聊的勾当,让人去到云州那么偏远一个小山村杀人。你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我吩咐玄机阁再从头仔细打探。

果然吧,牵扯到兄弟身上,他便万万不肯信的,楚归突然噗嗤一声,眼角都带满了笑意,嗔道:同你开玩笑呢,还当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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