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朵宁哥欣喜地答,随即开始用生涩的汉语背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低头望明月,举头思故乡”
其余三人一听“低头望明月,举头思故乡”,不由都是一笑,朵宁哥看见,便困惑地问赵楷“我背错了么”
赵楷却摇头“不,你背得很好举头思故乡,举头思故乡”低吟这此句,他微微仰首,望着辽远碧空,天上云影融入他双目,悄然化作了一层水雾。
“该走了。”宗隽此时开口,对柔福说。
柔福一惊“现在就走去哪里”
“回京。”宗隽说“你父亲和其余宋宗室在五里外的地方插秧,但我不认为你有必要见他们。”
柔福不解问“为何不让我见父亲”
宗隽答说“又不真是回娘家,未必每个亲人都要见罢见了又如何免不了又是一番哭泣。何况晋康郡王与你父亲形影不离,你准备如何跟他谈起玉箱”
“玉箱”柔福像是心忽然抽搐了一下,脸上顿时现出一抹苦楚神情,咬着唇,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宗隽一牵她手,她亦木然随他走。赵楷追上两步,叫住他们,然后朝宗隽一揖,恳切地对他说“请君务必善待瑗瑗。”
宗隽不置可否地笑笑,拉着柔福继续走。赵楷站定目送他们,和风饮下一声长叹。
朵宁哥挨近他,挽着他的臂,轻声说“上次的诗我会背了,再教我一首好么”
赵楷转首,目光再次抚过重重桃花,唇边又呈出了那抹忧伤的笑意。
“好”他颔首应承,于剪剪清风中阖目轻吟“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常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六章完颜宗隽玉壶冰清第十节天命
再次入宫看望母亲之时,在庆元宫前,宗隽遇见正款款走出的玉箱。
移步如闲云,衣袂轻扬,这女子一举一动皆恬淡而从容,见了宗隽,薄施一笑似浮光。
宗隽亦施礼,低首间目光一掠她左右,便窥破她镇静表情下的不安,猜知她来见纥石烈氏的目的。
两列的侍从,手中均托有价值不菲之物。人参、鹿茸、紫貂皮,南朝的古玩和珠宝,每件皆极品,数量不少,非纥石烈氏宫中物,显然是玉箱带来的,然一丝不乱地盛在托盘中,上覆的轻纱幽幽飘垂,像是根本没被动过,亦证明了纥石烈氏对这批礼品的拒绝。
在大金后宫揽尽风华的玉箱,除了郎主的宠爱,其实一无所有。春日的雪花敌不过渐暖的天气,消融是随时可能经受的命运,她眼下的地位,便如此脆弱缥缈。
皇后失势,并不意味着她这宋俘之女有被立为后的机会,而她如今的受宠引起了大金宗室权臣的惶恐,保住现在的皇后或设法让完颜晟另立女真名门淑媛为后,是他们积极策划着的事。
宗幹建议完颜晟立新后,并已为他挑选了数位候选女子,均为裴满及徒单氏女,宗幹的母亲与正室便分别出自这两大家族。
宗幹的行为激怒了唐括皇后的长子宗磐,他一面与宗幹明争暗斗,一面与手下谋士党羽商议,寻求让皇后获郎主谅解、重掌后宫的办法。
后族唐括氏的人首要考虑的自是怎样维护本族利益,皇后的长兄支持宗磐营救皇后,但却也不敢将希望仅寄于此,他在自己女儿中选了数位有才色者,若皇后无法步出冷宫,便准备送女儿入宫。
无论如何,即便完颜晟果真废后,再立的皇后也许会是裴满氏、徒单氏,或另一个唐括氏,而不可能是玉箱这个赵氏宗室女。
纵然长袖善舞,她始终孤立无援。新后一立,她会瞬间回转至一个普通妃嫔的状态,这必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她需要一些可以助她的力量,与她一起阻止此事发生,而曾经有恩于她的纥石烈氏是完颜晟敬重的皇嫂,也是她现下唯一可以接近的贵人。
但纥石烈氏不会接受她的拉拢,这点宗隽很清楚。母亲一生从未跟后宫哪位妃嫔有过密往来,待每人都友好而客气,永远保持着冷静恰当的距离。她在玉箱蒙难时曾向她伸出援手,然而其后并不因此多接近她,婉言谢绝她此时的贿赂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宗隽看着一干礼品,玉箱徐徐解释“我见纥石烈皇后生活极为简朴,日常用度全不似皇后应有的,想来是宫中管事一向疏忽了,所以今日挑选了一些补品玩物奉上,亲自送来,也是应有的礼数。可惜纥石烈皇后似乎不喜欢。八太子可否告诉我你母后平日都喜欢什么,以免玉箱下次还如此冒冒失失地行事,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宗隽微笑说“夫人误会了。我母后不是不喜,只是一向简朴惯了,不爱珍宝玩物,身体也还健朗,不需这么多补品,所以才请夫人带回,但夫人好意,我母后必是心领的。”
玉箱亦浅淡一笑“知母莫若子,八太子说的话与适才纥石烈皇后所说的不差分毫。”
宗隽道“为人子者,自应了解母亲的性情习惯。”
玉箱微微一颔首,又道“听说八太子去韩州了”
宗隽答说“是,带瑗瑗去踏青。”
“还是八太子有心。”玉箱含笑道,然后一顾两侧侍从,吩咐身边一侍女“鸽子,你先带他们回去。”
那侍女名叫秦鸽子,与曲韵儿一样,是当初从洗衣院中选出来服侍玉箱的南朝宫人。此刻鞠身应承,带着侍从先行离去,玉箱仅留曲韵儿相伴。
玉箱再看宗隽,问“八太子能否随我去后苑一叙,跟我谈谈一路春日美景”
明白她想知的非仅春景而已,宗隽却也未拒绝,坦然随她去后苑。
坐定在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