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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萤拎着断了一截的大木锤又绕了一圈检查院子里是否有着残兵败将,才走到崔子铭的身边,就见他手中那张当票忽然发生了变化。

这剧变只在一瞬之间!

只见当票无风自飞,飘到了燃烧着的铁皮桶中,随着火光湮灭,当票上面的字迹与纸张消弭,湮灭成灰。

一阵风吹过,连同铁皮桶中那些看不见的黑灰,一消失了。

如果不是整个院落之内仍然残留着难以言喻的味道,这一晚上被蛐蛐儿群包围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

崔子铭一时呆在那里,“萤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洛樱眸中暗光闪过,她沉思一下随后开口:

“崔先生,您还记得那当票上写,如有意外,以命为本,以魂为息,生死各有天命?”

“当票是一纸契约,当一方付出了身魂,契约完成。”

崔子铭依然后怕,他声音颤抖:

“如果没遇上萤姑娘您出手相助,恐怕只有我被这些虫子啃光,这当票才会消失吧。”

整个人被蛐蛐儿啃食,身魂不再,那后果,崔子铭想都不敢想。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那消失的就是他了!

洛萤将手中的木锤也直接扔到铁皮桶里,她拍了拍崔子铭的肩膀。

“崔先生,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朝死的是蛐蛐儿,不是您,这——就是天命!”

崔子铭长出一口气,一瞬间跌坐在台阶上。

他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天色渐亮,抬眼看着一缕金光,饰品房里吱呀一声,董大推门而出,随后猛然后退,连连干呕。

“我的东家哎,这什么味儿啊!你们干嘛了这是!”

洛萤与王小田崔子铭二人对视一眼,失笑道:

“没干嘛,立夏了虫子多,院子里洒了点杀虫的药水。”

董大嘟嘟囔囔:“这体力活让俺们哥仨儿来就行,你们干个什么劲儿。”

等到张叔王妈宁爷等人出了门,各个都捂着鼻子又回去。

“熏死了熏死了。”

“要不拿点熏香点点?”

“别点了,点个香这味儿就更浓了,等风吹吹就散了。”

崔子铭坐在台阶上眼睛已经闭上昏昏欲睡,洛萤把他摇醒。

“崔先生,您换下衣服,让小田叔给您找身替换的,等下让伙房用柚子叶烧水您擦擦再睡。”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开始,洛萤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

他们三人都需要去去晦气,伙房烧的热水不够洗澡,洛萤也只用一盆柚子叶水擦洗了全身。

她拿起手持的小银镜准备梳头,却见银镜之内流光闪过,光影变幻。

洛萤一愣,就见那小银镜之上仿佛是电影一般,光影闪动,仿佛时光回溯。

一个老人在河边挖土,很快装满了两筐篓的黄土,到家之后混着黑土,白灰制成了三合土打底,粗打之后直接以茶卤清洗,蛐蛐罐儿渐渐成型。

老人家中的蛐蛐罐儿很多,他手艺精湛,以此为生。时年,宫中王公贵族以促织为乐,家家户户征促织,这个蛐蛐罐儿随着老人交上去的蛐蛐儿一并送进了一位官员的家。

那官员为了讨好上官贵族,收纳不知多少蛐蛐儿,一只又一只如同养蛊一般斗蛐蛐儿。

两只雄蛐蛐儿相遇,你死我活,这个蛐蛐儿罐也成了斗兽场,一只接一只地来,一只接一只地死。

不过一月之时,宫中换了新天,促织税被取消,可这官员养的蛐蛐儿们已经不知厮杀了多少,眼见着蛐蛐儿无用,那官员早已无法忍受秋虫的叫唤,一并叫人灭杀了去,蛐蛐罐儿随意赏了人,但那曾经死去的蛐蛐儿们却是化作一团看不见的黑影,永远着附在那蛐蛐儿罐上。

时光流转,斗转星移,那蛐蛐罐儿不知转了多少道手,可这终究是个蛐蛐儿罐,那罐中看不见的黑影也越来越多。

直到这蛐蛐罐儿又转了一道手,始终看不清这人的脸,唯一能看清的是他将这假蛐蛐罐用黑包浸透沤在一个池子里,粗糙的右手上有着一个月牙状的胎记。

那浸着蛐蛐儿罐的小池子里被他加了越来越多的东西,镜子的画面并不真切,洛萤能看清的有生肉,有鲜血,有树叶果子,粗糙的大手日日往里添加着不同的东西。

蛐蛐罐儿的墨色越来越浓,那人日日调和着混着浓黑与鲜红的不知名墨水,在罐子的表面描摹着什么,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画面再转,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身影抱着个包袱在街上行走,街面人头攒动,这人仿佛进了一家戏院散座,摇头晃脑地听了一场戏。

随着散场的人群走出,他混杂其中,脑子转来转去,看着一个人影钻进了一家当铺,他仿佛眼前一亮,走到附近端详了半天招牌,却是没有直接入内。

镜面上水晕散过,似乎过了一天,那人带着罐子进入泰和当,将墨玉色的蛐蛐儿罐高高地举到柜台,崔子铭双手接过,台下之人低着头,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画面定格在此,戛然而止,光影水波消散,镜面重归宁静,映照出洛萤清丽的面容。

她食指轻叩桌面,这银镜中映照的内容应当是那蛐蛐罐儿的过去,但为何会突然显现出来?是因为她开了阴阳眼,滴血之后作为媒介的银镜也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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