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阑在时光流转下渐逝,拂晓的晨光喧宾夺主地洒了一地澄暖,强迫满室寂寥退场。
光亮入侵的第一秒,男人就皱着眉醒来,大片的天光袭入眼眶,刺得瞳孔难受,他瞇着眼,直到适应了光亮才又重新把眼睁开。
酒醒后,脑袋昏沉,随之而来的晕眩和疼痛更难挨,周奐沉了口气,想起身去浴室梳洗,正身之际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压在胸膛上的重量。
「??」
他垂下眼,女人颊上依稀有着乾涸的泪痕,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昨日分明一个人去了堤边,直至深夜才回来,谁也没联系,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在这里?
「顾怀之,你不要爱我了。」
「我杀了他了。」
「我不会好了,永远不会好了,你不要爱我了。」
记忆如胶卷倒带,排山倒海而来,一阵强烈的噁心自胃里翻涌而上,周奐立刻推开她起身,疾步走入厨房,双臂撑着洗手台狼狈地吐了出来。
顾怀之被这剧烈的骚动扰醒,脑袋晃得晕,回过神就察觉男人吐得厉害。
意识到他醒来了,她连忙上前,轻抚着男人的背,想为他舒缓些不适。一会,翻腾的酸楚歇止,男人乾呕着喘息,脸色苍白难看。
顾怀之抽来几张面纸替他擦拭,倒了一杯水给他。
「周奐,你还好吗?」
男人沉默,只是喝着水,试图将喉里的酸涩冲淡。而后,他转过身,挑开水龙头,神情漠然地看着水流落下,直至水槽清洗乾净了,才把水关上。
顾怀之有些不安,伸手想碰碰他,周奐却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所有接触。
「周奐??」
「你都知道了吧?我昨晚都说了,不是吗?」他说,「我杀过人。」
男人的语声恢復了过往的陌寒,字里行间萧瑟满佈,颳过脆弱的耳膜,直达内心最柔软且毫无防备之处,捲走上头所有温热。
「你走吧。」
顾怀之从未听过周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是醉然时的断不成句,而是每个字都清楚明晰,漠寒凛冽,执意而决绝。
这一刻,字句的长度,不再是衡量温柔的标准,所能审度的只有无情。
「周奐,我早就知道了,你之前就说过了不是吗?」顾怀之红着眼,努力挤出声音,努力朝他靠近,他却还是退后。
周奐冷笑,「你何必呢?」
她既不是圣人,也不是上帝,用不着强迫自己慈悲,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宽恕罪孽。她就应该回去原本的世界,过原本该属于她一帆风顺的日子。
「回去你的世界,别来我这里,最后却怪我把你弄脏了。」
所有的字句成了锋利的剑,一字一句划在心口上,割出了淌血的伤疤。
顾怀之转着泪,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她之所以流泪,之所以难受,之所以心痛,不是因为周奐说的这些话伤害了她,而是因为,就连在刻意想伤害她的时刻,他依然自卑。
他始终认为他们相隔于两个永不相容的世界。
他始终认为,她来自天堂,来自他永远到不了的远方,他始终认为,他的存在只会为她带来不幸,只会让她沾染晦暗,最终后悔与他相遇。
可是她没有,从来就没有。
她唯一后悔的,是来不及早一点遇见他。
要是她能早一点遇见他,要是她能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刻就遇见他,他就不用承受后来的那些痛苦,不用徘徊于梦魘之中,不用踽踽独行于风雪里却永远走不到尽头。
要是她能早一点遇见他,就能来得及阻止所有遗憾,让他知道,这世界没有拋弃他。
她不会丢下他。
「周奐,我知道也许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但我说过,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爱你。」
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爱你,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生命爱你。
周奐,我会爱你,不计一切代价地爱你。
「你可以不要我,你可以把我推开,可是我要你知道,就算你推开我一百次、一千次,甚至是一万次,我都还是会回到你身边。」
结果我已经告诉你了,所以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或者,你要白费力气也无所谓,我有的是一生陪你蹉跎。
「??」
周奐瞪着她,眼眶灼红,心里的恶念不断滋长咆哮,他想把她摔得四分五裂,让她后悔,然后逃跑,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要摔碎她。
顾怀之留在他身边,周奐就对她视而不见。
中午,她替他煮了麵,他看也没看一眼,从冰箱里拿了过期的三明治吃,至于那盒她特地买来的蛋糕,他也没拆,直接扔了。
傍晚,他去了店里,她说会在家里等他回来,他直接把门甩上。
', ' ')('后来顾怀之买了晚餐过去,周奐一样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问她想喝些什么,却在听见陌生男子请她喝酒时,送上了一杯带有暗示的调酒给她。
他曾要她别对着其他人笑,而如今,他却放任了其他人的追求。
「美女,待会一块走吧?」男人端着酒来到桌边,一身酒红色丝质衬衫,随意扣上几颗钮釦,敞露大片胸膛,含笑的眼里寸寸都是显而易见的挑逗。
顾怀之没有看他,「我有男朋友了。」
「这么巧?我也有女朋友呢。」男人扯唇低笑,眼底笑意猖狂。「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上床这种事,只要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顾怀之看着吧檯里的男人,他却背过身,无视眼前的一切。
「??」
她抿唇,有些受伤,也觉得难堪。
顾怀之别开眼,将酒杯推回他手边,「很抱歉,这杯酒我不收。」
男人勾笑,伸手攫住她下顎,强迫她重新看向自己,「如果我非要你收呢?」
突如其来的进犯触动了警戒,顾怀之呼息微窒,眸光颤动。她掐紧手心,冷静开口,「这位先生,请你放手,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行啊,你报警。」男人无所谓地笑了声,转头朝吧檯里的人喊道:「嘿小酒保!你替她报警吧?」
周奐置若罔闻,朝另一端抬手点单的客人走去。
「??」
顾怀之红了眼眶,不单单是被人轻薄的受辱感,还有被他拋下的无助。
他真的不要她。
闪神之际,唇齿被人强劲捏开,男人抓起酒杯往她口里灌入浓烈的酒精,呛得顾怀之一阵猛咳,冰凉的酒精满溢而出,沿着颈线滚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男人并未就此停手,继续拿起另一杯酒往她喉里倒,直至杯空了才善罢甘休。
「走吧,我带你去玩一玩。」男人訕笑,自高脚椅上起身,一把将眼前毫无挣扎之力的猎物攫入怀里,强拖着往门外走去。
顾怀之颤着眼,哽咽着喊了他的名字。
周奐依然没有抬头,没有看她,就这让她走出了他的世界。
他真的不要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