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致从他摩挲脑袋的手掌下仰起头来:“你来接我的?”
他嘴硬道,“散个步。”
她一个手肘捅过去,掉头就走,又被他赶上来两步从身后箍住:“接你的,真是接你的。”
“骗子,你没打我电话。”
“我准备到楼下再打。”他狡黠笑着,手上用力,就让她脚尖离地被迫转了个方向。
把人成功劫持了,他脚步放慢,揽着她边走边打量,注意到她换了明天要穿的衣服,从她肩上卸下包攥在手里。
经过一片樱花树时,花瓣被吹得簌簌下落。
她把头微微向他胸口靠过来,温柔找到了一种注解,夜的节奏很慢。心跳却像不协调的战鼓,在无人知的角落制造兵荒马乱。
“明天什么安排?还要去君腾那边?”
她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情不愿,笑着抬头:“吃醋啦?”
他第一反应又想嘴硬,一瞬间却任性了,紧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实际表达得明确。
她低下头,软软的声音像蒸汽似的往上飘浮,挠得人痒痒的,很舒服。
“我明天去确认宴会会场,不会遇见他啦。之后他在的场合,我就让客户部的去。不用你说,我自己也觉得这种‘久别重逢’太有压力了。”
“可是宴会当天,”他得寸进尺,“你得在场吧?”
“……嗯。”
“别太漂亮。”
“那很难诶。”
他笑的同时无意识地收紧从背后环住她的那只胳膊,觉得她像个透明泡泡从心上飘过去,想私藏又不知怎么触碰,怕一不小心就破碎。
爱真是奇怪的化学反应,还以为一个月就能淡了,没想到会混为一团粘腻纠缠的不明物质,从一个名词变成了一个动词。
虽然知道主动问又会失去一部分阵地,他还是忍不住问:“沈思唯找你什么事?”
她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打听做节目的一些细节,邱觉的态度。”
光听不自然的语气都能察觉她有所隐瞒。
韩锐散漫地笑笑,好像突然来了别的兴致:“晚上吃饱了吗?想不想再吃点什么?”
“吃得太饱了……”
“那……”他脸上饱含深情的关切之色转瞬即逝,“做做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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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锐已经习惯从背后抱着她睡,虽然她不怎么动,但呼吸声就能听出一直也没睡着。
盛致有心事,那心事不能与他分享,会与沈思唯有关么?
他也睡不着,从陈美仪家离开前那个场景在脑海中一帧一帧重放。撇开生意不谈,陈美仪在餐桌上明确贬低了素未谋面的追求者,后又顺水推舟指定盛致上沈思唯的车,看情形大概是沈思唯对她有意,而陈美仪知情。
他现在知道盛致的家世了,困难家庭,在成长过程中却幸运地受了好教养,个人又极为优秀,感情经历或许也不复杂,她要是找交往对象,也该在出身平常、个人优秀的人群里找,才没什么压力。
做个世俗的比较,沈思唯对她来说可能是最合适的良配,外在条件谈不上谁高攀,个性方面,她年轻犀利一点,他就成熟温和一点。
他知道那叫做“明智”,心里闷得慌。
他很清楚自己在这种局面里应该选择过牌,低调地观察,慎重地出手,以最小的风险看到底。但他却一直在高调地虚张声势,像个完全没牌的人。因为他信不过手里那张好牌——盛致不会喜欢那样无趣的生活。
多可怕?唯一的那张牌是别人的心意,完全脱离他的控制范围。
倘若他能读心,知道盛致此刻有什么盘算,那才真可怕。
她发现面前是个烂摊子。
和父亲闹到水火难容,导火索是韩锐,归根结底要争的是一份尊重,症结本来是电视台“抛头露脸”的工作,现在工作没了,父亲未必会反对她做媒介,矛盾点消失了,本来立场就已经变得尴尬。
她当然可以拒绝接受父亲的钱来继续彰显独立,却已成了青春期叛逆似的胡闹,失去了真正需要捍卫的阵地。
再考虑导火索就更荒唐。
同样是这个男人,家里介绍明媒正娶时抵死不要,转身又背着父母玩偷食禁果……完全没法解释。
要是让父亲发现她和韩锐在一起,这两年的抗争就白抗争了,结局和成稀泥,尊重得不到,倒像是她受困于生活举了白旗。
所以不能被发现,可是韩锐和父亲活动的圈层又交集太多,时间长了纸包不住火,且不说父亲知情作何感想,连韩锐知情的后果都难以预期。
她开始体会到古往今来正派子弟悄悄养了外室时刻提心吊胆的难处。
要解决麻烦其实也容易,把韩锐甩了就一劳永逸。全球30亿男人,只要不是韩锐,找谁做男友都能在父亲面前赢回一城,甚至找得越平庸越能说明她不以谁为靠山。
只要不是他就好。
可现在她又舍不得。
人性的弱点大抵如此,温柔乡总想待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的日子并非没有烦恼。
……
“abby,abby!”黄伊娜叫到第二遍,语气已经很是不耐烦了。
盛致猛然回神,见人已经立在身边,霎时自己也有些赧,给她发过消息等人走过来这几分钟,竟然又发起呆愁那些有的没的,脑子里像煮了锅粥,好没工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