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艾德里安,在塞赫里,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为女人做这种事。
但蒂安娜不禁又猜测,或许这正是艾德里安的小把戏。
既然她可以扮作茕茕无依的可怜女人来接近他,那艾德里安也能扮作与自身性格大相径庭的人来试探她。
只是稍加思索,又不免觉得这方法太过拙劣。
而且也不像是艾德里安这样的人会使用的招数。
艾德里安见蒂安娜快速将脚缩回,很轻地皱了下眉,他仰面看着她,低声问,“你在害怕我吗?”
他说话时,头上的耳朵微微往后压去,像是有些难过。
黯淡灯光照不透他漆黑的眼眸,可他的神色却又太过虔诚恭敬,阒寂无声的深夜,蒂安娜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竭力维持着冷静的思绪,可开口时声音却难免有些颤抖,“您和平时不一样,现在的您,就像是……”
艾德里安语气低缓地接过她的话,“像是疯了,对吗?”
不,蒂安娜在心里反驳,你这样子可比疯了更加可怕。
毕竟疯子一直是行为古怪的疯子,不会性格突然大变,更不会长出不属于人类的尾巴和耳朵。
艾德里安察觉到了蒂安娜的畏缩,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蒂安娜手指微蜷,稍微用力握紧了她。
他垂首将额头缓缓贴上她的手背,湿漉漉的额发扫过她的皮肤,恐惧之下,蒂安娜感觉像是冰凉数条细长的小蛇在她身上游走。
他今夜所行所为全在蒂安娜的意料之外,他低头在她手背虔诚落下一吻,“您无需害怕我。”
“您”,蒂安娜注意到他的用词,但很快又被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我只是他的另一半灵魂。”
“另一半灵魂……”
“是,”他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神满是浓烈厚重的情绪,痛苦与欲望交织,姿态却又饱含真诚与谦卑。
可在这血腥气缭绕的空间里,蒂安娜无法放松一丝一毫。
“我们见过面,如果您还记得。”他缓缓道,“在黄昏席卷天际的时刻,在圣里罗教堂。我的主。”
蒂安娜怔住,记忆如倒退着滑稽离场的马戏剧演员在脑海内快速回流,巨大的货船向着船尾急速后退靠岸,蒂安娜看见自己离船绕过长街,从艾德里安的怀里离去,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交还店主,回到那个黄昏红如鲜血的傍晚——
穿着黑色重甲的骑士踩着夕阳余晖来到教堂,放下长剑,恭敬地垂首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的主,请宽恕我的罪恶。”
蒂安娜怔怔道,“你是西蒙……”
她还记得西蒙的那把剑,是一把十字重剑,剑刃与剑柄颀长,几乎与她的身高比肩。
那把剑曾和他一起屈身于她脚下,剑柄与剑身皆是银黑色,护手笔直,为亮银色,宛如处死罪犯时钉在一起的两根挺直的十字架。
蒂安娜记得格外深刻,她赫然转头看向床上属于艾德里安的冰冷沉重的骑士剑,银黑剑身,直长护手,和她记忆里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蒂安娜见此,猛地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回来。她看向面前的男人,既觉得自己被他戏弄,又难免感到惊惶。
她紧紧抿了下嘴唇,问他,“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