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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的闹剧短暂,如流星划过。
分别之时,风戚留下一句话,“下个月初二,和我一起去见观音娘娘。”
风知晓回家照顾朱惠恩,时刻想坦白昨天看到的一切,想告诉蒙在鼓里的母亲,她的婚姻有小三介入。他由朱惠恩一手带大,没理由帮着风戚隐瞒。
朱惠恩目前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看上去和以前一样,有时又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卷走。害怕会对她造成打击,考虑再三,风知晓打算等见了观音娘娘再说,顺便找观音娘娘讨点康复身体之法。
夜静静的,仿佛正在酣睡。
风戚坦诚的眉眼和粘糊的热吻在脑海中循环出现,把风知晓搅得睡意全无。
“现在很清醒,所以这里涨得快要爆炸了。”带着情欲的急躁。
“求之不得。”高傲地挑视。
“对,我有爱人了。”身体相贴,近乎告白的话语。
风知晓辗转难眠,身上那儿都不舒服,有种被架在暗火上熏烤的焦灼感。心里堆积着汹涌的无法述说的东西,他需要发泄,需要一次彻底的“掏空”。
将门推开一条缝,看床上朱惠恩好好地睡着,风知晓全副武装出门骑摩托到音乐工作室写歌,情感丰盈充沛,灵感在脑中以几何倍数增长,嘣嘣嘣的,爆炸式迸出。
阳光慢慢爬上玻璃,一首还未取名的歌创作完成。打开录音设备,专注地跟着音乐唱一遍,风知晓滑到电脑边听回放。.
三观扭曲,无视人伦,歌词露骨到写成虚构小说都令人咋舌的程度。
这首歌要是被人发现泄露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至于后果,那是想都不敢想。鼠标快移,风知晓毫不犹豫地删除了文件,再清空回收站。
忘记吧,彻底地忘记吧,他用橡皮术把脑海中关于写歌的记忆删除,只保留了其中一句歌词。
“银河戚戚,唯风知晓。”
这句包含两人名字的歌词,他红着脸充满留恋地读一遍,就当留个纪念吧,他想,证明他和风戚曾经有过类似爱情的情愫。
——银河的忧伤,银河的心动,银河的低语,只有风知道。
——风戚不被任何人知晓的秘密,只有他知道。
初二,风戚领着风知晓上天庭。
南天门。看守瞄到风戚身后跟着陌生面孔,耀武扬威地挥出兵器,不甚傲慢,“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风戚硬邦邦地回了话,并拿出观音亲笔的手简给他过目。
看守撇一眼风知晓,收回兵器放行,“走吧。”
从南天门到观音娘娘住处,穿山过河10多分钟的脚程,中间遇到不少神仙,风戚没有和其中任何一个打招呼。倒不是风戚目中无人,而是神仙们把风戚当空气。
人间的妖魔鬼怪对风戚很尊敬,只要是碰到了,几乎都会喊一声风大人。风知晓腹诽:原来他在天上混得这么烂啊。
水池边,观音尚未梳洗,长发披散,专心致志地用细竹编着什么。
“娘娘,我带知晓来了。”风戚迫不及待的开夸,“您看看,真的是一个特别棒的孩子。”
“不急,等本座把这个竹篮编完。”观音尚未抬眼,手中不疾不徐。风戚依言站到一旁,瞄了一眼水池中沉底的花尾鱼。
竹篮编完,往水中一浸,兜起来半篮子水和一条厌厌摆尾的鱼,“暖暖误食王母花园里的虞美人,薛神医及时赶到立刻洗了胃,”观音哀目沉沉,纤指伸进水中,怜惜地滑过鱼身,“中毒太深,还是无力回天。”
风戚神色凝重,如感悲痛。
“暖暖此前最喜人类独有的明星偶像,说了数次想下凡本座没应允。”观音递出竹篮,“你把狐心放水里保着她,带她去去人间好好玩儿玩儿,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吧。”
风戚接过竹篮,微微躬身,“臣遵旨。”
“娘娘福安。”风知晓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第一次面见法力无边的古佛,他没有任何畏惧,仪态得体,不卑不亢。
“小小年纪,挺有胆色,你父亲见本座那回……”
“往事不堪回首,何必再提。”风戚抢过话头,转移重点,“娘娘当初创立神职,慧眼识珠选九尾狐管理人间已有上千年历史。风家一代比一代强,全然离不开娘娘的悉心教导……”马屁拍完,话题地自然过渡到风知晓接任神职的事情上,三人开始一段和谐愉快的谈话。
观音起身,和风知晓对视,后者不躲不避,气度非凡,虽然接触的时间极短,但也足够她看到风知晓满腹的才华和颇大的野心,“不出意外的话,你恐怕是能让仙界对风家刮目相看的一任神明了。”
“娘娘请看看这个再做结语。”风戚自豪,腰杆挺得像拔地而起的竹。
风戚之前特意叫风知晓把孕育器带上,眼下风戚虽没明示,但他默契地领会了话中所指,把袖中的毒蘑菇取了出来。
孕育器的效用解说完毕,观音的眸色亮了不少。
“好像
', ' ')('英勇,伟大,刚毅都是属于男性的词语。”风戚的眼神那样柔那样软,仿佛正在注视着刚出生的婴儿,“不是的。女性也可以。汽车没有性别,它可以属于男性也可以属于女性,洗衣机没有性别,它可以属于女性也可以属于男性。如果您不规定只有男性才能接任神职,或许历史上会诞生很多比知晓更有天分的女性神明。”
风戚想说什么?!
风知晓额间发汗,光速思考接下来的应对。
“娘娘无极之体,无男女之分或许不太理解现世男尊女卑的思想。因为性别而否定一个人,在臣看来,愚蠢至极。”
风知晓鲜少在风戚脸上看到如此生动鲜明的欲望表达,以前的风戚不说多有城府,至少也是聪明的,懂得隐藏的,而现在,他像一个故意拔掉棘刺的刺猬,踩在血泊里,袒露自己最脆弱也最真实的一面。
“臣恳请娘娘废除君主专权,取人间奉行的民主制度之精粹,合成新规。”风戚视线朝下,始终谦逊,“人间共计69只拥有命珠的纯血九尾狐,尚且年轻,有能力胜任管理职位的共计39位。中国刚好39个城市,请娘娘遵循男女平等的原则设置39位神明分管39个城市。形势稳定后,妖也可以公平竞争神职位置,能者居之。”
“地球上的生物并不是被天庭治理的对象,而是人间的主人。”风戚缓缓抬起眼,向风知晓看去。
投来的眼光极重,仿佛轰然落下的一座山,风知晓无处可避,只得举起手臂,硬生生顶住。
“知晓手中的孕育器能将命珠炼化成狐心一般强大的存在,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有39位拿着狐心的神明。”
更大更重的山体重叠压下,给予风知晓致命一击。
降权!!!
付出无数艰辛,做梦都在追逐的神职位置,已经摸到王冠的今天,风戚竟然在自求降权!!!
“卑职拙见,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话是对观音说的,眼睛却牢牢盯着自己,风知晓一瞬间明白,风戚在赌,赌自己会支持他的想法。
观音不语,神情淡漠,看起来并不重视。
思绪拉扯,风知晓飞快地做了决定,开口打破僵局,“我认为父亲说得极是……”
两人轮番上阵,最终把观音说动,“都道本座偏爱九尾狐,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假。如若孕育器真能将命珠炼化成狐心,那便随了你的意吧。”
见面接近尾声,风知晓适时地提到朱惠恩,说了病症,讨求医治之法。
观音慧声悠远,若水盈盈,“生死乃万物之根本,再正常不过,破坏秩序的挽留实属下策,何不放手,给她一个崭新的开始。你看,本座不也将暖暖交由命运。”
风知晓闭紧嘴唇,再无异议。
走出观音住处,风戚之前压制住的狂喜喷薄而出,他拦在风知晓面前,激动得像个得到认可的孩子。
“你愿意帮我实现民主制?”风戚抓住风知晓的肩膀,手劲很大。
演戏演到底,风知晓装出真诚,“当然了,你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中国地大妖多,一个人怎么管理得过来,你提出的制度改革很有远见。”
“这一天,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我……”风戚湿润的眼睛里堆满了千言万语,他全身都在颤抖,十根手指恨不得嵌进风知晓的骨头里,和此生唯一的知己永不分离。
感受到风戚震荡的情绪,风知晓羞愧不已,父亲因为实现理想而差点喜极而泣,自己却两面三刀,暗藏异心。
眼前的男人拥有最崇高的品德,是一位真正的“明君”,低下虚伪的面孔,他忸怩道,“我为是你的儿子感到骄傲。”
不顾场合,不看身份,风戚撩开风知晓的额发,亲了他的眉心,“你也是爸的好孩子。”
惺惺相惜的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无关风月,有的只是人格的欣赏,遇到知音的庆幸。
去往南天门的路上,风知晓借聊天探话,“我听说入了神职只要给点油水打好关系就能混个长生不老的仙位逍遥自在,你不打算要吗?”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一个人孤独的永生,有什么好的。”风戚把长生不老的仙位说得跟变吸血鬼一样。
风知晓被噎得无语,暗骂风戚为官清廉到傻了,权力不贪,钱财不贪,永生不贪,这么认真负责到底为了什么?
骂到最后,他木然盯走在前方的背影:好吧,风大人舍己为公,心怀天下,是我等凡夫俗子达不到的境界。
旭日东升,拖出两道细长挺拔的影子。
矮一些的影子快走一步,伸手去打高个儿的屁股,风知晓偷偷地笑,再了不起又怎么样,还不是喜欢我,被我的魅力折服,五指反复做捏抓动作,哼,小屁股还挺翘。
暖暖认得风知晓这张脸,兴奋过度,一个鲤鱼打挺从水里跳起来,撞到竹篮把手又掉回水里。
风戚偏头看见影子,立刻顿住脚步。
一头撞风戚背上,风知晓揉着额头懵懵地问,“怎么了?”演技是
', ' ')('有的,不做演员有点可惜。
风戚觉得好笑,也不拆穿,“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什么就逗逗她。”风知晓矮身把脑袋支到竹篮边,伸手拨水,“彩虹色的鱼尾巴,很好看。”
水面倒映出风戚含笑的深情眼神,风知晓手指一顿,蓦然惊心。
“走吧,回人间了。”
竹篮晃动,水面泛起涟漪,风戚稳稳地走在前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违背世俗的情,宛如水中倒影,最终,都会消失得毫无痕迹。
回到人间,思前想后,即使知道父母的婚姻名存实亡,风知晓还是向朱惠恩说了男小三的事。朱惠恩表现得很平静,出乎意料的没有崩溃哭闹。
夜幕降临,梁柏世变作一只小鸟停在朱惠恩卧室窗边,她的白头发需要障眼法掩盖,因此梁柏世每晚都来。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朱惠恩此前提出安乐死,和梁柏世争吵过很多回,男人舍不得,说什么也不愿意。
狂风把小鸟掀翻,朱惠恩手快地关了窗户落锁,乳房萎缩到只剩一层松垮的皮,她实在没有尊严面对爱人。
“妈,我有话想对你说。”风知晓回想白天蹊跷的平静,总觉不安,“妈,开一下门,我听见你说话了,知道你还没睡。”
“妈,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敲门声愈来愈急,就在风知晓打算破门而入时,门忽地开了。
朱惠恩一身累赘的加厚睡衣,戴着干发帽。
帽子突兀且不符合逻辑,是画面诡异的全部来源,风知晓控风将其吹飞。
白发飘散,清丽的面容一下子苍老起来,风知晓骇得僵住,“你……的头发……”
朱惠恩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也好,以后不用遮掩白头发了。掀开被子,坐回床上,一床棉絮一床毛毯,被角都掖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有时会不可控地变成兽态,她不想在风知晓面前暴露病情。
才12月初,还不至于盖两床被子,风知晓坐到床边,凄凄地盯着母亲的白发,“很冷吗?我把空调打开。”
“不用。我没什么事,你早点去睡觉吧。”朱惠恩疼爱地摸摸风知晓的脸,想记住儿子的样子。
“突然……”风知晓有点语无伦次,“就突然,突然的,头发全白了吗?”他狠掐手心,自残一般,“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朱惠恩收回手,安然又豁达,“是啊,突然就老了。”
结合前因后果,风知晓喉咙发痛,艰难地说出猜想,“是……因为知道了爸出轨的事?”
这个理由来得很巧,非常合适用来解释当下情况,朱惠恩决定认下来,让风戚背个小小的黑锅,她略带难堪地躲了躲,算是默认。
朱惠恩委屈的表情让风知晓脑补出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敖融玉南海舍命相救,朱惠恩照顾风戚意外发现婚外情,心灰意冷退出演艺圈郁郁寡欢拖垮身体,儿子无意戳破痛处,一夜白头。
原来是这样,风知晓恍然大悟,把所有的错全部推到风戚头上。
他碾碎了一颗血淋淋的心,“你恨爸爸吗?”
猝不及防的,朱惠恩看不见了,视觉被剥夺,她只得佯装失望,重重地合上眼皮,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为了结束这场随时泄露绝症的对话,朱惠恩决绝道,“恨啊,怎么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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