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了按额上帽沿,漫不经心低着头。一米八几的个子,迈着极轻的步子,很轻易就融入了暗色之中,让人难以注意发觉。
从厕所出来,丛漠在洗手台抹了把脸。太阳穴凉飕飕一阵,好歹清醒一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走出厕所,他竟然迎面就撞见了尤津津。
隔了七年,纵然尤津津换了发型化了浓妆瘦了身减了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丛漠步子一顿,确认对方正低头安慰朋友,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放心地绕开她想离去。
现在是三月,刚刚春寒料峭时,尤津津却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连衣裙。高腰设计将她纤细的身材衬托得极其曼妙,v领浅平,露出一抹瘦削锁骨,和一截纤长细柔的脖颈。
再往上,一双丰唇姝色动人,眼妆深邃浓烈,侵略性十足,和记忆中娇软清丽的女孩完全划不上等号。
她把高跟鞋踢到一边,正抱着酒瓶在安慰身边的朋友:“谈恋爱他妈有什么好!就那个男的,又不会赚钱又不会撒娇,还要你天天哄他,累不累啊?还不如去养只咪咪来得开心快乐!”
她朋友哭得声嘶力竭,边抽噎边反驳:“也、也不能这么说,起码、起码他长得是真帅啊。”
“帅?帅有什么用?帅能当饭吃?”尤津津冷笑一声,“我上学的时候不还泡过一同学,帅是帅,帅翻天际!比你这逼帅多了!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光有力气,没啥技巧,在床上真不太行……”
还没走远的丛漠身形一顿,慢慢缩回迈出的脚。
尤津津越说越起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喏,他最近好像上新闻了,什么江陵市十大青年!事业也做得还可以吧,但就是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我给你找找他的照片啊,这么帅的人姐姐我还不是照样把他甩了?”
她边说边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翻找这位“华而不实”的高清照。
丛漠脸都绿了。
等了半天,那边的尤津津也没找到他的照片。她朋友哭得狠了又开始狂吐,尤津津手忙脚乱地哄人,顺手将手机塞回了包里,转眼就把“华而不实”抛到了九霄云外。
丛漠轻哂一声,转身离去。
他卧底三年,刚刚破获一桩重大跨国人口贩卖案件。市里刚调他回来,媒体就大肆宣扬,为了以防万一有漏网之鱼寻仇上门,市里又把他的新闻全撤了。
除非她手机里有,否则要是想在网上找他的照片,那找到明年都不可能找到。
回到座位,桌上依然觥筹交错喧闹不止。
丛漠懒懒散散地靠在最里的座位,随手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翻出刚从旧的icloud账户里转出来的一张照片。
是一张七年前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只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睡裙,坐在他家飘窗上,一张素净的脸,笑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背后是湖面万点璨星,树影斑驳,绿波漾漾,但比不上她的笑眼半分璀璨明亮。
凝神细看两秒,丛漠挑了挑眉,又调回微信界面。
三年没上这个号了,他的置顶对话框依然是“尤津津”三个字。
丛漠点进去看了一眼,上一次的会话还停留在三年前他发了那条“我要走了”的消息时。
消息左边是个红色小圆圈,里面是个不大不小感叹号,下面的系统提示冷血中透露着无情。
【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
他盯着屏幕半天,倏尔发出一声轻笑。
南野正好听见他这声轻笑,凑过来笑眯眯地打趣:“漠哥,和哪个妹子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末了又自问自答:“你去了厕所这么久,不会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其实已经和那个尤津津搭上了吧!”
“滚你妈的。”
丛漠一脚踹了过去,今晚第二次问候了南野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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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津津最近过得很是不顺。
先是她莫名其妙被调到台里热捧的综艺去做主持人,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工作上明枪暗箭不断;
后来是爸妈又让她打了一笔钱给在美国读音乐的姐姐,害得她最近手头很不宽裕,都很久没逛街血拼了;
最后就是今晚,好友林菲失恋买醉,喝了她好几千大洋不说,还吐了她满身。
好歹是自己选回来的姐妹,又是正惨的时候,尤津津也不好多抱怨什么。两人一直喝到neon打烊,林菲烂醉如泥,她好说歹说,总算把人劝起了身回家。
出门一掏出手机,尤津津才发现自己手机早没电了。网约车是叫不了了,只能下楼在路边拦出租。
正巧,眼前刚驶来一辆空车。尤津津挥了挥手正要叫司机停车,前头有人更快一步,已经将车拦了下来。
看样子,那是几个还算清醒的男人。尤津津看了看靠在肩头迷迷糊糊的林菲,艰难地拖着她上前开了口。
“你好,我的朋友喝醉了,我实在撑不了太久,请问你们能把这辆车先让给我们吗?”
她用力撑住林菲,语气疏离但有礼貌,唇角带了一点点淡笑。
离她最近那人先转过头来,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尤津津?!”
这人认识自己?尤津津也是一愣,“你是……”
她还以为这是最近刚看过自己节目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