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昭帝深深看了眼简西,然后慢慢踱步到其他考生身旁。
这一次,他的步伐加快了许多,除了在个别几个考生身旁停留了半盏茶的时间外,大多数考生他只是草草扫视几眼就过去了,等待巡视完全场,宣昭帝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简西身旁,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结尾后,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好”。
声音很轻,恐怕只有简西和离宣昭帝最近的内侍听见。
时间一到,所有的考卷被糊去姓名后上交,考生则是被带到了指定的房间,直到殿试成绩出来。
此时宣昭帝早已回到了自己处理政事的宫殿之中,宫殿内等候着几位考官,以及奉昭而来的寿王。
“老七,那位蠡南的解元,你可认识?”
考官们在不远处批阅试卷,宣昭帝让寿王来到自己身前,如同寻常父亲一样,询问儿子问题。
可寿王不会真的傻乎乎只将宣昭帝当成一个父亲,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这个父皇首先是皇帝,之后才是他们的父亲,这些年,因为宣昭帝迟迟没有立下太子的缘故,几位年长的皇子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了,从之前的幕后较量,逐渐发展到了明面上。
这也影响到了宣昭帝和几个儿子之间的感情,没有一个皇帝,喜欢自己屁股下的龙椅被人那样明显的觊觎着,即便觊觎的人是自己的亲儿子。
尤其宣昭帝的皇位还是他从前朝的皇帝手里抢过来的,他更怕自己的儿子像他一样,一旦拿不到,就开始抢,这些年,宣昭帝对几个儿子,已然忌惮超越了疼爱。
因此在宣昭帝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寿王心中一凛,然后按照入宫前三哥教的那样回答。
“什么事都瞒不过父皇?”
他咋咋唬唬地说道,“其实就算父皇不问,我也要和父皇说呢。”
当初他遇刺,又被简西搭救的事情,肯定瞒不过父皇,与其让父皇忌惮他和三皇兄有拉拢朝臣的嫌疑,不如将彼此的关系摊在阳光下。
“当初我在蠡南遇到了一点小事,是简解元救了我,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普通的商人。”
三哥说了,父皇对于谁刺杀了他,一定有所猜测,可他不能直接说穿自己被刺杀的事情,因为父皇绝对不希望在他还在位的时候,他们兄弟就为了皇位争的你死我活,他忍让一步,将刺杀的事情轻描淡写抹去,只会让父皇更加心疼他,也更加厌恶幕后那个不顾手足亲情的儿子。
“不久前简解元进都赶考,我和三哥意外看见了他,于是将他请上茶楼感谢了一番,那个时候,我才将自己的身份托盘而出。”
寿王说的,都是皇帝可以查到的消息,至于他们在茶馆的雅间中究竟说了些什么,父皇就无从得知了。
三哥说,说话真一半,假一半,反而更容易被人相信,恐怕现在父皇也不会觉得他们之前和简西的私下接触有什么密谋了。
“父皇,这位简解元这次的文章写的如何啊?”
寿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怎么?你想替他说情?”
宣昭帝原本温和的笑容一收,顿时显露了身为帝王的威严,他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儿子,他一直都觉得老七坦率莽撞,是所有儿子里最没有心眼的,难道现在他也想要搅入朝堂的浑水里吗,这个问题,到底是他自己想问的,还是老三让他问的?
“也不是说情,父皇,你不知道,那简解元脸皮还挺厚,历年科考之前燕都大大小小的赌坊不都会开盘投注本年的状元吗,那位简解元居然给自己投了一百两,我……我这不是感激他曾经帮过我吗,给他……给他投了一千两……”
寿王红着脸,估计也觉得自己这行为太过不靠谱,“您知道的,儿子花钱大手大脚,这一千两的银子该怎么报账,儿子还没想好怎么应付王妃呢。”
寿王好武,宣昭帝给他选的王妃也是武将家的姑娘,寿王夫妇在练武场“互相切磋”在燕都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听到寿王这番话,宣昭帝的表情再次变得轻松愉悦。
“糊涂,不过这一次,算你有点小聪明。”
宣昭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远处批阅试卷的几位考官都忍不住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果真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啊,宣昭帝本就对简西的文章印象深刻,这会儿听到儿子的这番话,越发觉得简西是个有才华又有趣的年轻人了。
那一百两,也不知道人家攒了多久,他也不能让人家失望啊。
这个状元,他给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一群戏精的比拼
第52章 世家子农家子16
今日的朱雀街热闹的很,街道两侧的摊位被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打扮娇俏的少女,以及一些凑热闹的百姓,正翘首望着街头的方向。
两侧的茶馆酒楼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二楼靠窗的雅间早在几个月前就被燕都的达官显贵包下,里面坐着的都是高官的内眷,比较寻常百姓,这些贵妇人和娇小姐们更加矜持,只是稍稍将窗户支开了一条小缝,好透过这条缝隙观察街道上的盛况。
历年科举的一甲都会骑马游街,二甲的考生虽然没有骑马的资格,可也会跟在队伍后面一块出行,这一条朱雀街正是离皇城最近的街道,状元游街,最先经过的也是这一条朱雀大街。
都说少女怀春总是情,话本子里总将才子佳人的故事描写的那样美好令人向往,即便大多时候能考中进士的都是已经娶妻生子,甚至都有可能已经当爷爷的中老年男子,可带着这样一种念想,每一次状元游街的时候,还是会吸引来不少未出阁的少女的瞩目。
燕朝对于女子的束缚不如前朝严苛,因此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并不会苛责女子的大胆热情,偶尔有那么几次,游街的考生里有那么几个尚在青年,容貌又过得去的,一次游街下来,身上免不得多处许多青青紫紫的痕迹,这都是被热情的少女们用荷包手绢和香果给砸出来的。
“来了来了!”
前头传来了锣鼓喧鸣的声音,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原本只是支开一条小缝的窗户,也在年轻小姐们的好奇中越支越开,端坐在雅间里的夫人们这会儿也不会指责女儿们大胆的行为。
“听说这次的状元是蠡南的考生,尚未及冠,也不知道家里是否婚配。”
大户人家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三甲尚未游街,可他们早已经从各自的眼线那里得知了今科的一甲名单。
某间茶楼的二楼雅间里,谢氏呷了一口茶,看着恨不得将头探出窗外的女儿,眼含笑意说道。
那位也是这次殿试最年轻的考生,据她打探来的消息,那个少年出身贫寒,父母均为农户,蠡南本就不是什么水草丰茂的地方,务农的人家,要供出一个念书的孩子,恐怕得把全家人的心血都给耗尽了,谢氏有把握,那个名叫简西的少年即便成婚了,妻子顶多也就是个穷秀才家的姑娘,再往上些,七八品小官家的女儿也顶了天了,但凡简西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这样的妻族,给不了他什么助力。
谢氏实在是为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高不成,低不就,再拖下去,这个闺女就成了老姑娘了,而这位新鲜出炉的状元郎正是她心仪的女婿人选。
简西的家境贫寒,如果娶了国公府的嫡小姐,全家上上下下都得把明珠当菩萨供起来,而且那样的出生,也不会嫌弃明珠被农户养了十四年,眼见低,心眼也小,在谈吐举止上,那些人更没有嫌弃明珠的立场。
再者简西能在十七岁的年纪考中状元,才华必然毋庸置疑,齐国公府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他们也急需培植自己的人手,以防齐国公府跌出燕都的一流世家行列,简西身后没有其他势力,如果能够让他对齐国公府的提携心存感激,未来的齐国公府在朝堂上也不再是独木难支。
出于对女儿的疼爱,和对家族未来的期许,谢氏都希望能够促成女儿和那位状元郎的婚事,如果对方已有原配妻子,谢氏自然会想办法让简西与原配和离,或是让那个出身低微的女人心甘情愿成为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