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买棉絮,这一大袋是小公子的衣服,这衣服里面都是上好的新棉,你拆出来就能用,那些布料都是顶好的,回头给家里二姐小妹做衣服。”
狗子娘笑着赶紧把布袋收起来,“要的要的,你的棉衣棉絮好多烂了,这回给你多放一些。”
陈木根啃吃着白面馍,忽然支支吾吾轻声道:“给你买了点东西呢。”
狗子娘看过去,就看到陈木根常年晒黑且粗糙的脸上浮现出大片红色,看着跟喝醉似的,然后弓着腰慢慢掏出了一块折叠好的头巾。
“说是县里头的女人冬天喜欢用这个花色裹头,不怕冷风吹了头疼。”
“哎…哎呀!”狗子娘不好意思地赶紧收下,又悄悄看了孩子一眼,脸也红得不行。
陈木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蹲着边吃白面馍边道:“我也是没用,到现在也没让你们吃几顿饱饭,也是今年才又有了些余粮。
今天马车上三老跟我说了些什么李大人规划来年的事。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家也规划规划,现在大牛也大了,咱们再苦几年攒点钱跟粮。过个两年,家里这房子就修缮一下再多造一间,到时候就给大牛说个媳妇,咱们的日子也就越过越好了。”
几个小孩儿美滋滋吃着饴糖,狗子娘摸着怀里的头巾,看着陈木根吃着白面馍,心里忽然就涌现出了无限的期盼。
这跟以前那种死寂无望不同。
她好像多了很多的勇气,于是开口的声音第一次竟然透露出些温柔,“唉,好,听你呢,你是一家之主。”
第67章 有匪徒下山来
天才稍亮,陇县这儿就响起了爆竹声。
今年的陇县可比去年热闹得多了,归根结底是人口多了,还有就是不少人手里都有了不少余钱。
没看那些乡民都能进县,多少买一块布或者买点肉回家,再不济也买点饴糖让家里的大人小孩沾点甜。
要是往常,哪里有这样好的光景哦。
在热闹中,一衙役一大早上加个班抱了一大包的财报在街上走着,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季度的财报。公告栏那儿的已经贴好了,剩下就是订报要送上门的。
沿着小路兜兜转转,衙役很快就看到了一处三进两出的屋子,这屋子一看就是刚刚打扫过,到处都透着一股干净的味道。
“您来了。”门口的小厮早等着呢,看到衙役就要拉他进屋子去歇歇脚。
今天可是过年,谁来了主人家基本都客客气气的,再说对方还是个衙役,总说民不于官斗,就算是个小衙役也不愿意得罪他。
衙役也笑,赶紧把手里的财报递给对方,“我就不进去了,手头还有不少要送。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季度财报,还有一份特别年度特别刊,麻烦拿给陈老爷,再祝他新年快乐。”
似乎也早预料到衙役大概这时候来,那陈大户自己估摸时间自己来了。笑呵呵就朝衙役拱手,“辛苦辛苦,过年好。”
说完又给衙役递过去一个红包。
衙役接过稍微摸了下,里面大约只有几个大钱铜币,他不怒反喜,更加高兴地跟陈大户说了几句客气话才走。
陈大户拿着财报一直看到衙役不见了身影,这才感叹陇县是真变了。
以前这上到县长下到衙役哪个不贪,几个铜币给出去非得让人家记恨不可。可现在是给多了人家不收,还得罪人家。
陈大户哪里知道,对于县衙的三班衙役昀哥儿都已经培训过了,他们这些三班衙役不少都要外出的,难免有人要送礼给钱。
昀哥儿也明说了,拿点小钱就是图个吉利,今天用这点钱买个蒸饼吃吃没关系。但要是大贪特贪,那又是另外的关系了。
为此还在三班衙役中抓过典型,不仅开掉了几个,甚至还有衙役直接被投入县衙大牢的,现在都还没出来。剩下的衙役大多都是性格谨小慎微,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的那种,一时倒是也刹住了那股跟强盗差不多似的贪钱风气。
陈大户感叹几句,回屋子就先看起了特别刊。
一打开他竟然发现所谓特别刊竟然一张绘画,水墨绘画,画的是良栖乡如今完工大半的模样,画中有今日的落雪纷纷,有垂髫小儿门外扫雪,有弯腰老者取柴烧火……
好一幅冬至民生图。
这画应该是这两日完成的,画中还盖了李复的私印,同时在留白处写了一段感谢的直白语言,上写君子能扶人之危,周人之急,此为陈公大义,李氏与良栖乡众民拜上。
“哎呀。”陈大户忽得手一抖,竟然差点落下眼泪来。
他原来捐钱、订购财报,多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或是在李大人那儿留个好印象。没想到他的这点钱财竟然换来了李大人如此赤忱以待,陈大户一时只觉得心中万分羞愧。
小心收起了这民生图,陈大户打算一会儿就把这图上贡到先祖那儿祭拜一番,同时喊道:“来人,去粮店那儿多采购一些粮食,一会儿让人送去良栖乡,说是我陈敬给他们拜年了!”
良栖乡。
比起其他几个村子,良栖乡算是建设得最快的,一年的光景,这村子的房屋大致都建造了七七八八。一间间的屋子虽然都建造得不大,可也是有窗有炕能避寒的房屋。屋子更是垒实了地基,四周墙壁也用上了石砖,然后用混好的泥抹得平平整整。
这样的屋子,他们不少人逃难之前也没福气住的。大多都跟当时的固关乡人一样,都是住的棚屋或者是草屋。
而此刻良栖乡靠近村口的一间屋子里,谭老汉一家五口人正在门口的位置取柴烧着火,一人一个手里还都拿着好大一张蒸饼。这蒸饼也不是干吃,再看,蒸饼里面还裹着一些肉馅。
这会儿天寒地冻,烤着暖烘烘的柴火吃着蒸饼,真是给他们神仙日子也是不换的。
谭老汉吃得小心翼翼,一只大手拽着饼,一只手下面接着,不浪费一丁点饼屑。
“今天陈恩人来给我们拜年,这里每家人都送了好几斤的粮食呢。”谭老汉妻子想着自己家里人的那袋粮食,心里不断念叨陈敬对他们的好。
谭老汉呼出一大口滚烫的热气,扭头一看就看到妻子正在小心给他老娘掰着蒸饼,他老娘牙齿都掉光了,现在吃东西要先用水泡开再慢慢吃。
他老爹好一些,不过年纪也大了,干不了重活。家里除了四个大人,就是还有个十四岁的女儿。
谭老汉还没说话,就听到自己爹囫囵地开口,“好光景…我这样的年纪还能吃白面蒸饼,好光景。谭兴…那耕牛喂了吗,不敢饿瘦,人不吃都得喂牛,饿瘦了明年开春干不了活,不种粮天劈你啊。”
谭老汉的爹有些糊涂了,说话也不清楚,有时候讲话颠三倒四,可他说的是老一辈的道理,谭老汉也愿意听。
十四岁的女儿谭花立刻说道:“喂着勒,这大耕牛我们是借得李大人他们的,也不收我们租钱,可不敢喂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