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叔叔好!”小男孩面带微笑,礼貌地打招呼。
男子伸出手,眼神有些不忍置信,哆嗦地唤了一声,“浩儿。”
六七岁的男孩子被男子这副模样吓坏了,却还记得老师教导,鞠了躬就跑了。
男子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看着男孩小跑着离开的背影,许久没有动作。申时的太阳逐渐西斜,男子的影子逐渐被拉长,又像是一张纸片,风一吹就逐渐弯了下来,静止不动,仿佛上个世纪卡壳的影像带。
来接孩子的家长逐渐多了,男子被挤到一隅。看着那个小男孩的手最终被一个貌美的妇人拉起。他们笑语盈盈,女人揉了揉乖巧的男孩的脑袋离去。
失魂落魄的男人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突然一声悠长的汽鸣声响彻他的耳膜,他偏头就迎面而来的黑色轿车。突然他被人猛地一拉,堪堪躲过擦肩而过的轿车,整个人也跌倒在地上。
他惊魂未定,看了眼疾驰而过的轿车,松了口气,连忙爬起来,正要退回到马路边,一个穿着白色制服裙的小女孩跌坐在地上,蹙眉,撅起红润的小嘴,捂住手肘处。
他看了眼周围,路人淡漠地往这里一瞥又投入自己的匆匆行程中。他很快反应过来是谁救了他。
他连忙跑过去,要搀扶起小女孩,“谢谢……太感谢……”
“别碰我。”小女孩嫌弃地躲避他的手。
他看着女孩身上精致的贵族校服,有些自卑地收了手。
女孩一脸傲娇地爬起来,低头看着跪坐在地上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的他,“想自杀呢看准车再自杀,还能好好敲诈一笔。”
他有些脸红,小女孩用稚嫩的声线说着人小鬼大的嘲讽。让他一时摸不透这个孩子的心思。
“多陪陪你儿子吧。”她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像是什么都知道,让他一惊,可当他恍惚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低头看到地上的一台最新款的翻盖机,拴着漂亮的花绳,拐角有处似乎刚被磕破,背面贴了个小白狗的图案。“等等,你的手机!”
“坏了,不要了。”小女孩回头摆了下手,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云啸从梦中醒来。十年前的事情竟然清晰地倒影在梦中。云啸拿起床头那个破旧的手机,掀开泛黄的手机硅胶软壳,一角有些磕破,背后有个掉了一大半漆的卡通图案,隐约可见大块的黄白色和胶印。小丫头的面孔变得格外清晰逐渐与他记忆里的人重叠了起来……
云啸泣不成声。
冬日的日光依旧冷彻透骨,萧瑟苍茫的花园里只有几棵常青树还埋在雪堆下。阳光照在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与室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温暖的别墅里。复古的壁炉设计实际上是烧得热烘烘的暖气,天花板吊着富丽堂皇的水晶灯,暖黄色的灯光显得屋内更暖和了些。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披着墨色披肩,坐在阳台处看着楼下。
“爸,那丫头……”一个中年人走过来,正要说什么,
老爷子乐呵呵地敲了敲玻璃桌子,上面摆着一张纸,说:“看看你乖儿子的成绩单,不愧是我孙儿。”
身着白色衬衫黑色暗纹夹克的男子,笑着满意地点头道:“浩儿是聪慧。”
老人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颓废,“你说,看起来懂事早熟的孩子,其实他们都不懂,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得到长辈的夸奖和认可。反而是那些晚熟的孩子,才真正懂家里人的良苦用心……早慧易夭,是这个意思吧……”
中年人不说话。
“卿儿要想接手付家,不能受她舅家的影响,她毕竟姓付……但她心里有怨。”老人慢悠悠地说,“你媳妇死的时候,我就猜到这丫头迟早会来复仇。你看她联合她舅家都做了什么……是想把付家弄垮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付家倒台又有什么好处?”
“蠢丫头!”中年人啐了一口。
“因为她认她的母亲,不认你这个父亲!”老人突然敲了下拐杖,声音拔高。
“爸……”中年人连忙低头。
“你要浩儿回来,我想着也行。丫头虽然在外面学得多,没什么经验,回来和私生子斗斗也好,你是独生子所以没感觉,当年我争你太爷爷的家产那是争到头破血流,自家人都斗不过怎么斗得过外人?不然哪有付家现在的辉煌?丫头……不够狠,心不在付家,也不能忍,过硬则折,太钢易断……”
老人又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付家差不多走到头了……浩儿好好教吧,做个守成之君即可。”
“浩儿本就天资卓越,为何不可?”
“私生子。”老人摇了摇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私生子掌权,底下的人怎么看?你付家还要不要面子了?”
“只是出生就决定……”
“出生决定不了,你就不会是付氏总裁。”老人冷笑打断道,“你要不是老子亲儿子,就你这蠢货样,早就让你滚了,你能站在这和我说话
', ' ')('?”
中年人一噎。
“这是他姐姐让给他的位子,让他记好了。”
“不过……丫头还活着。”中年人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老人偏头看他,面露惊疑。
“心脏骤停了一会儿,休克了三天,慢慢有了脑意识,但是……还没醒。”
两年后。
H市郊区偏远的小型的私家医院里。说是医院也不尽然,正常只有十来个护士和一个主治医生负责整个小医院的运行,也不再接受病人。
张御祥日常卡着上班的点进了医院。两三个护士走过来,张御祥一边穿上白大褂,一边日常问道:“情况有好转吗?”
“和之前一样。”
意料之中的回答,张御祥继续戴上手套,看了眼窗外:“呦,今儿那个人没来吗?”
“今儿他来的早,比您早两分钟。”
张御祥最后戴上口罩,忍不住叹口气,“就他还不死心了。”
护士没有回答,基本半年如果不苏醒就很难苏醒了。早在一年多前,主家就放弃了这个大小姐,唯独一个男人每天都来,按照嘱托和她说话,有时候待十分钟,有时候待一整天。主家当然不会阻止他帮助病人恢复,只是……有什么用呢?
即使醒了,也伤了脑子,不知道有什么后果。痴呆、失忆、患上精神类疾病都是不可估计的……
一张有着稚嫩面孔的小姑娘睁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闻着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还没等她恍惚些什么,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走到她的病床前,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呆愣的面孔上一双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惊喜地伸出一只手想触碰她,却在接近她的脸庞的前一刻收回了手。
男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两行泪止不住从眼角滑落,却咧开嘴巴,不知是哭还是笑。
“你是谁?”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沙哑。
男人愣了下,像是接受了什么,失笑一声,如果忽略他止不住的泪水,目光却满含爱意,张了张口,吞咽了两下,认真地说:“我叫云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