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瑰挥了挥衣袖,时九柔已随她去了晶宫的贝壳山谷。
“澜澜。”
时九柔抬头,“嗯?”
“南海龙族站在纪少瑜身后,不仅仅是因为你,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们也是有私心的。”
时九柔弯弯眼睛,浅浅一笑,“我明白的,桦姐姐。”
她自然明白,不用桦瑰多言,她也明白凌渡海对海族满怀恶意,若南海的海族不愿重蹈覆辙三百年前,自然需要一位性情稳定而有才又略的人类君主。
人族与海族的关系也不能太亲密,彼此隔着近海互不侵犯是最好的平衡。
如今,扶持纪少瑜回昭赟王朝,将凌渡海赶下权力峰顶,是与南海龙族利益一致的举动。
时九柔明白,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上位者,一如桦瑰姐姐和纪少瑜那样的上位者。
······
荥瀚国,宜王府。
“我该说的都和宜王殿下说完了,其中利弊得失只看宜王殿下如何抉择了。”
纪少瑜平视有臣翮。
有臣翮沉沉盯着他看了许久,“你就自信我一定会如你所言?”
“会的,因为你不会看着偌珑公主去死。”
有臣翮微怔,半晌,撤掉结界,说:“跟我来,一会我先去与偌珑说,你在隔壁花厅等着。”
···
纪少瑜在花厅坐着喝茶,侍女来请纪少瑜去内厅。
他进到内厅,终于清晰地看见了偌珑公主的真颜。
偌珑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纪少瑜的脸上,纪少瑜垂眸行了平礼。
偌珑托起腮,语气中仍然恋恋不舍,她看向纪少瑜,不像看一个男人,仍然像看一个可被占有的所有物。
“听说纪太子现如今是南海龙族与北海龙族的联合使者?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偌珑一直在观察纪少瑜的容颜,那副凌绮雯给她的画像如今尚还卷着藏在她的闺房,只如今靠得这样近,且纪少瑜没有可以作荥瀚国男子那样的抹白妆容,显出原本的容貌,偌珑的心中对美人的欲/求愈加明显。
纪少瑜真的比那些专人培养调/教出的美人要出色太多。
他笔直地立着,身上套着异常简单的丝麻玉兰色宽袍,斧凿刀刻般天人似的面庞上有双深如潭渊的眼睛。
“宜王殿下,可否让我与偌珑公主单独谈谈?”
有臣翮目光逡巡,他扬了扬眉。
偌珑有些好奇,“你要跟我说什么?皇叔,你去花厅等等好吗。”
有臣翮看了眼纪少瑜,起身离开。
“公主为什么捉我?”
偌珑撇撇嘴,“因为你好看,我喜欢你。”
纪少瑜笑了,“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也没关系吗?”
“自然没关系了!”偌珑蹙起眉,“这与你说给皇叔听的可以助我摆脱太子皇兄的威胁有什么关系?”
“公主先听我说。”
“好吧,你长得好看,听你说。”
纪少瑜指了指自己,道:“公主说喜欢我,可以终身只与我一人相伴,遣散你所有喜爱的其他美人吗?一生将目光停在我一人身上?”
“……”偌珑伏在桌上,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纪美人的话,诚实地摇摇头,“不能,但……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道:“你瞧,我父皇有我母妃,有皇后娘娘,又有许许多多的妃子。太子皇兄有太子妃,太子嫔,太子良娣。即便是我阿兄,除了嫂嫂外也有五六位妾室。天下皆是如此,我有臣家皆是如此。你不也是皇室出身,难道你父亲后宫只有一人吗?”
纪少瑜的视线似乎是落在偌珑身上,其实不是,他的目光微微放空,心间却只有时九柔一人。
“公主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懂什么是爱。我与公主讲一个故事。有一位少年,他自幼丧母,父亲从未将他当作儿子来看待,只一味严苛地用责任去控制他。少年长大之后成为了一个大家都很满意的人,而他的父亲因年纪愈长,又收到继母蛊惑,对这个少年起了杀心……”
纪少瑜耐下心,容安是他一手带着长大的,他极为擅长与这样半大不大有些自我的孩子沟通。
他将他与时九柔的故事娓娓道来,讲得很慢,却丝丝入扣。
屋角点了檀木香,香炉中袅袅白烟缓缓升,气氛静谧。
偌珑毕竟是十五的少女,被嘉运帝那样养在深宫,身上的特质离奇地彼此违和,她有着奇异地不谙世事与异于常人地观念,却又极好美色,并不以男女间的事情为耻,甚至为了一睹美色强取豪夺,作出许多“不以为恶的恶”。
她听纪少瑜的故事听得入了迷,连连追问他然后呢,等到故事讲到少年与美人姑娘分开后,失魂落魄地叹气,道:“怎么会这样呢?”
“既然公主不能为了我一人而遣散其余所有的人,那我想公主在遇到那个愿意为了他而放弃其余的那个人之前,或许还是更愿意维持如今的日子吧?”纪少瑜道。
偌珑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公主如果将我强行留在身边,那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变成公主府中的行尸走肉。而公主若想快活地维系如今的生活,不用被强行尚一位驸马,也不用担心太子威胁到你,甚至宸贵妃可以不用为了保护你们而不敢与你们过于亲密,那么请将我当一位谋士,一位朋友来看。”
纪少瑜双手手指相合,身体前倾,目光真挚。
偌珑抿了抿唇,她看似随心所欲,心中却万分想念幼年时宸贵妃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