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告诉你,我穿不上,让你去退掉。」
「发票被我弄丢了,退不掉。」他紧紧地攥着移动电话,「怎么了?」
「那就算了,我给我表妹吧。她比我瘦一些。」
「可以啊。」他的手指略略放松,「你看着处理就行。」
「知道了。你早点回来。」
「好。」
挂断电话之后,他丢下那个砖头一样沉重、硕大的东西,仰面躺了下去。刚才因紧张而几乎要痉挛的肌肉开始慢慢松弛下来。同时,他也感到左臂上的针眼传来的阵阵刺痛。
他挽起袖子,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灯光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个针眼几乎看不清,但是周围的皮肤已经是一片瘀青。他想起那个法医嘱咐过,抽血后要用力按住针眼。他照做了,而且非常用力,这样就不会被人察觉到他的手指在剧烈颤抖。
不能这么干等下去。他轻声对自己说。
需要做点什么了。
第20章 逃跑的公主
1994年6月19日,星期日,阴。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和文森特都发现,有人来过了。空气中还飘荡着尚未散去的烟味。文森特从地上捡起几个烟头,呆呆地看了许久。我注意到压在被褥下的书包被人动过,好在日记本还在。否则,我不知道该如何记录下去。
文森特看上去很紧张,几乎到了坐立不安的程度。我很理解,如果是城管或者警察发现了这个地方,很可能会把他赶出去。我倒不怎么担心,以文森特那么强的生存能力,再找一个临时住所应该很容易。再说,下水井里那么宽敞,像这里的地方一定还有,大不了就去另外一个,比方说……
对了,文森特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去那个地方?
实际上,在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带着我走遍了下水井中几乎每一个地方。然而,在主管道的某一段,始终是我们的禁区。确切地说,是我的禁区。他用那种罕见的严厉语气和表情告诉我,一个人绝对不要走进去。我并非没有好奇心。但是,不得不承认,没有他的陪伴,我的确不敢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行走。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绝望地摸索——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了。
我想安慰文森特。但是,他始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即使在加热剩下的玉米粥的时候,他也只是机械地搅拌着,忘记把切好的火腿肠和榨菜加进去。直至焦煳味道弥漫开来,他才反应过来。
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文森特用钢勺在盆子里戳来戳去,默不作声。我也吃得马马虎虎,只想快点把这点食物消灭掉。
他有他的心事,我也有我的。
吃过饭之后,我直接拉开被子,躺在了床垫上。文森特还没有睡觉的意思,垂着头,摆弄着今天的「战利品」。我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头上那个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看烛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投下的巨大阴影。
突然,我没来由地伤感起来。我钻出被子,赤着脚走过去,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文森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他就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着。听起来,好像是「没事的,没事的」。
他在尽力抚慰我,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心里想的事情。但是,我只能硬起心肠。十几秒钟后,我松开手臂,慢慢地退回去,重新钻进被子里。
我知道他在背后看着我。所以,我把脸转向墙壁,看着那张小美人鱼的海报。随即,我闭上眼睛,尽力入睡。
我必须养足精神。天亮之后,就是我的big day。
在位于博物院下方雨水管网中的调蓄池里共发现各类物证十七件。经死者家属辨认后,确认为三名死者留下的遗物。由此,警方判定这个调蓄池为「5·24系列强奸杀人案」的抛尸现场。在路政部门和市规划院的帮助下,警方将调蓄池内的积水排空。现场勘查部门正在对此地进行仔细勘查,寻找其他线索与痕迹物证。
同时,在王宪江与邰伟给凶手所做的犯罪地理画像中,博物院所处的「b区」成为嫌疑人最可能的藏身区域。结合乔允平教授对凶手所做的犯罪心理画像,警方拟对该区域符合特征的人员再次展开排查行动。
王宪江放下手中的资料,向后靠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大伟?」
邰伟头也不抬:「嗯?」
「你发没发现,同样的文字看久了,你就不认识这个字了。」
邰伟扑哧一声乐了:「师父,我现在看『小北街』这仨字都得琢磨一会儿。」
「妈的。」王宪江笑骂了一句,「不知道现勘那边有没有啥进展。」
「别抱太大希望。」邰伟撇撇嘴,「我问了技术队的人,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估计啥也提不到。」
王宪江想了想:「老杜那边呢?」
「师父啊,您老沉住
气行吗?」邰伟又笑,「第一批送去才两天啊。」
「你跟老杜说,让辽宁省厅先查b区的人了吧?」
「您放心,交代得清清楚楚。」
王宪江咂咂嘴,伸手去拿桌上的烟盒。刚抽出一支香烟,就听见腰间的bp机响了起来。他扫了屏幕一眼,立刻把香烟扔到桌子上,伸手拿起电话机。
「刘胜利。」
邰伟也兴奋起来,绕过长条办公桌,直扑电话机旁。
王宪江啪啪地按动着号码键,甫一接通,劈头问道:「什么情况?」
刘胜利腻腻歪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向南路和虹桥街交会处,王一手酱骨头馆。」
「马上到。」
王宪江挂断电话,向邰伟挥挥手:「出发。」
邰伟刚把车停在路边,王宪江就看到刘胜利从饭店对面的一棵树后探出身子,向他挥手。
王宪江下了车,快步走过去:「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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