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5 然后

他们谈恋爱后，做爱依然同以往一样剑弩弓张，心意相通使两人嵌得更紧。

当然，他们也做了很多情侣之间要做的事，比如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

她到小区篮球场看他打篮球，阳光再刺眼也不够他身姿醒目，她会给他递水擦汗，然后被他当场吻住。

她总是在便利店拿一排养乐多给他，他说大老爷们不喝这些，后来慢慢喜欢这种酸甜的味道。

他会给她买很多耳钉耳环，出去玩的时候给她拍照，然后挑拣最自然漂亮的照片作锁屏，她也会拿起手机录视频，有时对着镜子，他搂着她的腰闻她发丝，手机外壳遮挡她的脸，他望着屏幕，笑着低头咬她脸，被她娇嗔一瞪。

再然后，视频还没关闭，他就在镜子前把她衣服剥了，她手一抖，手机掉在垫子上面，录着暧昧的声音。

窗外有燃烧的橘霞，牛乳色的云层，但在她眼里已是面目全非，起伏如海浪。

镜前玫瑰娇媚，他是明灯，没再变过。

她喜欢耍心机勾引他，穿着吊带和露腰的衣服，路边的人都在看，他咬牙大手一捞盖过她腰间裸露的肌肤，回到公寓把她衣服一掀，满足所有占有欲。

他依旧喜欢抽烟，她说对肺不好，开始让他别抽。

他会在她生理期来的时候照顾她，煲热水给她，把她抱怀里，看她眉骨上都是汗，会落下一个吻。

她要求和他一起看《英雄本色》，他依旧没哭，而她头一次在他面前哭，没曾想转过脸就被他用鼻尖和唇蹭掉，泪水糊到脸上，他说这样下来他也算哭了，她突然安静，张国荣的《当年情》一直未停。

她看他手机通讯录，他看她手机通讯录，她摊牌姚美怡是她姐姐，老男人是她爸爸，他又抱了她，下巴覆在她毛茸茸的发丝上，她问他愿意帮她吗，他其实已经到了她想要怎么样他便怎么样的地步。当然，最后还是要求她在上面服侍他一回，很简单的一个欲望。

后来，在江边，他问她什么叫没有新鲜感，什么叫腻了，她说她所有的目的就是让他答应为自己报复姚美怡，她从头到尾都知道姐姐喜欢他，她勾引他的目的不过如此。

他怒了，但已经病入膏肓，她要做什么，他给她满足。

但是，还债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她必须还给他。

失恋的感觉很糟糕，空洞盲目，她时不时会突然想起二人美好的时光，夜晚总是忍不住想要联系他，却要咬着被子克制。

没有人可以避免情伤，她是敏感的，并非刀枪不入，朋友圈个人可见填满她所有的软肋。

她坐在桌前望着葱花鲈鱼，最喜欢的一道菜，夹了一块放口中也索然无味。

饭在吃着，嘴在蠕动着，再次失了灵魂，头发毛躁，脸上火辣辣，因为黎韵用尽毕生力气打了她一巴掌。

黎韵发现了，触及最后底线，逼迫她分手，她哭了。

开学后，耳钉不见了，他也丢了。

他和姚美怡成双成对出入，真假连她都难辨。她和严以濠在他面前暧昧拉扯，他好像才明白，原来她生性就是一个狐狸精，勾引是她最会的招数。

所以，他说，姚可谊，你很喜欢撒谎。

-

黎韵突然接到班主任的电话，没控制好力度，把人家墙上的灰水都擦剥落，渣滓岌岌可危，碎裂在地上。

班主任是个男老师，年纪不大，和学生玩得开，他把姚可谊叫到办公室。

别的老师在批改卷子，红笔圈圈点点，但早把耳朵竖好悉听八卦。

班主任托了托鼻梁上眼镜，皮笑肉不笑，担心伤害她，拿捏语气开口：“姚可谊，你如实告诉我你有没有艾滋病？”

姚可谊当然是回答没有。

班主任正用尽所有功力去深究姚可谊的表情和眼神，是否在说谎？是否在逃避？

姚可谊反问：“为什么不先找我确认，而是直接打电话给我妈。”

班主任没想到她问这个。

对啊，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都是先斩后奏，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当事人的说法，反而爽快找到他们的父母敲下定论。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做错，黎韵是她的妈妈，有权利知道女儿在学校遭遇了什么，所以潜意识就干了这档事。

“学校有必要让你妈妈知道你的事，艾滋病不是小事，单单问你还不够，需要找父母谈谈。”

姚可谊站着，班主任坐着，她收着下巴瞧他，“那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班主任以为她要闹事，不管有几分可信度，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蹬着椅子起来，手抚上她的肩膀，眼神不安。

姚可谊头一次对班主任笑得眼睛弯弯，月牙似的，“老师，松手，不然我告你非礼。”

班主任像烫到一样撒开，转眼就看见黎韵进来，她扎着服帖的头发，顶上分界线如壑。

“不好意思，她给你们添麻烦了。”

姚可谊转头看向黎韵，替老师说，“妈，没添麻烦。”

黎韵望她衬衣上的褶皱，想起碎在地板上的残破灰水，一堆烦心事团在一起压在胸口。

来的时候就在想，女儿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那栋墙刮漏的灰水要赔多少钱，她的病治起来又得花多少钱。

现在见到她，那怒气开了闸似的，忍不住就上了一巴掌。

姚可谊被她打过很多次，最厉害的一次是她分手那天。

全办公室的人愕然，班主任才知道做心理准备为的是什么。

姚可谊到底是年轻叛逆，无论被打多少次心里终究憋着气，黎韵的心里也卯着股火，脖子上的青筋扯动，同绿色蚯蚓无异。

她从前是漂亮的，现在依旧是漂亮的，母女俩漂亮得都像都活在童话里的人。

不过是黑色的成人童话，姚可谊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分类，她不是公主，是巫婆的女儿。

童话里的巫婆要么是年华流逝的牺牲品，要么是堕落情网的傀儡，她也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变态扭曲，竟然认为自己的妈妈是巫婆。

黎韵不知自己女儿心底存了什么黑色废料，当着老师的面问她：“你因为那男生有了艾滋病？”

姚可谊面上很平静，重复：“没有。”

黎韵顺了顺火气，她想到之前在路上碰见的事，她见到一男生送女儿回到楼下，才知她谈恋爱了。

她不死心地问：“你和那个男生还有来往吗？”

姚可谊大部分时候都是诚实的，除了遇上和陆智尹有关的事。

“没有。”

班主任一头雾水，哪个男生？但他也是明白了一件事，姚可谊和一个男生有来往，可能是他害了她。

姚可谊抚着发烫发红的脸颊，不管他们信不信，还是解释：“第一，我没有任何病，我是为了正当防卫才说这样的话，有一女的听见就把这话散播了出去，最后变成你们现在听到的。”

这是真的。

黎韵看着她，带着先前和班主任同样的表情。

姚可谊对着黎韵继续道：“第二，如你所愿，我和那个男生没有任何来往，不信你可以问班主任和同学。”

这是假的。

班主任问她们：“哪个男生？”

他突然想到什么，听说陆智尹把帖子风波里的人打了，按理说他也算牵扯进来。

“陆智尹？”

姚可谊敛起睫毛不答，她从来没给黎韵提过他叫什么名字，她只是见过他，知道长什么样。

黎韵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班主任看姚可谊的反应已经了然，有些瞠目，她和陆智尹看起来没任何交集。

现在小年轻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

姚可谊什么都不担心，最担心的事是如果黎韵发现他们还有来往，那么她一定会狠下心在她高考前把她送回城镇。

当初她死死答应一定分手，不再同他纠缠，为的就是留在南市。

有两件事未完成不能离开，第一是要在选定时机让姚美怡痛心疾首，第二是给陆智尹还债。

报复和欲望并存。

然而，班主任揉着眉无心说了句：“陆智尹是为了你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