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身量极小,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两颊嫣红,柔情似水的看向贺兰松,怎么瞧都是怀春的姑娘。
卫明晅一脚踢掉了脚边的石子,恨声道:“又是那个表妹。”
冯尽忠忙道:“皇上息怒啊。”
卫明晅咬牙不语,贺兰松的这个姨家表妹还能和母后皇太后扯上几分亲戚往来,听说贺兰松那心仪的女子因出身不堪,不得贺兰夫妇欢心,便替他张罗了这个表妹来,如今看来,哼,也不是什么良家妇人。
那里贺兰松已就着“小公子”的手喝了杯中酒,但见他似在推攘些什么,接着又喝了两杯酒,那荷叶上的羽觞便顺着河渠流了出去。
卫明晅眼也不眨的看着,不一时,贺兰松便红了脸,他捧着头,似是有了几分酒意,对着身边人摆手。
“还敢喝这么多的酒。”卫明晅又踢了一脚石头,“那,那脸上又是怎生一回事?”
冯尽忠心中惶急,讷讷道:“是旧伤?”
卫明晅惊道:“哪里来的旧伤?谁敢伤了他。”
冯尽忠躬身道:“自然是贺兰大人打的,咳,京城中都知晓了,据说是因那日朝堂进谏,贺兰大人盛怒之下动了家法,还关在柴房里许久。”卫明晅又气又急,道:“如何朕不知晓,怎么没报上来?”
冯尽忠道:“怕陛下伤怀,故此。”
“此后,贺兰松的事,不分巨细,都要奏来。”卫明晅恶狠狠打断冯尽忠的话。
“是,奴才遵旨。”
卫明晅又盯着看了半日,见那女子又腻歪歪的偎了上来,不免心中气闷,一甩袖子道:“这些酸腐文人,可真是有伤风化,走,回宫去。”
卫瑜珪终于在睡前等到了父皇,他忙从床上翻下来,行礼道:“父皇金安。”
卫明晅在床榻前坐下,拉了卫瑜珪的手,叹道:“父皇回来晚了,怎么还不睡?”
卫瑜珪道:“我等父皇来看字。”他穿上鞋子,去桌案上拿了白日写的大字,双手递到父亲手边去。
卫明晅先摸了摸儿子头发,“好,来。”
字写得倒不算多么漂亮,但是也算周正,卫明晅虽未称赞,眼中却露出了笑意,他俯身将儿子抱到榻上去,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念书,快睡吧。”
卫瑜珪见卫明晅高兴,便握住了他的手,心中念头转了几转,终是问道:“父皇,先生真的不来了么?”
卫明晅笑意凝在唇边,脸色也冷了下来,看向儿子,冷然道:“谁叫你问的。”
卫瑜珪心中大震,忽的记起不许议论贺兰松的圣命,惊得一身冷汗,忙从榻上跪起来道:“父皇恕罪,是儿子自己要问的,我,我想念先生。”
卫明晅眼神幽暗,他盯着卫瑜珪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扶起儿子道:“是,不会再回来了。”
在卫瑜珪心中,父皇就是巍巍高山,从没有什么能叫他为难的事情,但现下他被父亲抱在怀里,却能感受到他在发抖,就像是生病高热时那种寒颤,他偷偷抬眼去看父皇,却见他眼眶中红红的,正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他心里难受,拽了拽父亲的衣袖,道:“父皇,我以后再不提先生了。”
卫明晅苦笑,他不想再说贺兰松,却也不愿责备儿子,便起身道:“朕去看会折子,快睡吧。”
卫瑜珪道:“恭送父皇。”
卫瑜珪自小体弱,生下三天后母亲就过世了,向来是由皇后照料的,他喜喝牛乳,每日睡前黄文竹都会叫人送一碗来,卫明晅看着桌案上的青莲瓣寿字纹碗,忽然没了去批奏章的心思,转身去了春晖堂。
西太后不喜静和园,罪己诏下后,贺兰松又离了静和园,西太后便摆驾回宫,却令黄文竹仍住春晖堂,方便伺候皇帝。
春晖堂外的一株梧桐生了虫,绿叶发黄枯萎,有败絮飘落,隐隐传来臭味,卫明晅几次想砍了去,却又舍不得,此刻瞧见,不免又皱起了眉。
“皇上怎么过来了?”黄文竹正坐在院中赏月,看见卫明晅在院外徘徊,忙起身迎了出来。
卫明晅抬步入内,笑道:“梓童好兴致。”
黄文竹行了礼,道:“睡不着,便看会月亮,皇上用过膳了吗?”
院子里放着张美人榻,边上摆着些时令的瓜果,还有一壶香茗,熏着艾香,倒是闻不见那梧桐树的怪味了。
卫明晅在榻上坐下,招呼黄文竹也坐下,道:“朕用过了。”
黄文竹使个眼色,伺候的宫人便都退了下去,她在卫明晅身旁坐了,道:“新沏的莲子枣仁茶,最能安眠的,皇上饮一盏如何?”
卫明晅颔首,随即又苦笑道:“朕倒从未苦于此,只觉着睡得太少。”
黄文竹亲自倒了盏茶递过来,道:“皇上整日为国事操劳,实在辛苦。”
卫明晅接过来喝了一口,叹道:“后宫安稳,皆赖皇后辛劳,替朕省了不少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