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晅渐渐收了怒气,但仍面色阴沉,他饮了半盏茶后问道:“查出头绪了?”
贺兰松双手奉上一份折子,道:“陛下,户部尚书胡君全大人渎职盗银、污蔑家父,请皇上明鉴。”
卫明晅接了折子,却不先看,好笑的看向贺兰松道:“你仍旧疑心胡大人?你可知他是你的顶头上司,胆敢来告发他,朕要先打你的板子。”
大卫朝律例,以下犯上,以民告官者,若子杀父,皆要先受刑笞,虽胜也要判流放,恒光一朝虽宽宥胜者无罪,也要先笞五十[1]。
贺兰松叹道:“陛下若要出气,只管传廷杖就是。”
卫明晅哼道:“听完再打也不迟。”
贺兰松忙道:“请陛下先看折子。”
卫明晅点了点贺兰松,道:“朕不愿看,你说吧,为何敢说是胡大人做的。”
“是。”贺兰松直言道:“禀皇上,数日前我身旁的小厮借机偷了印章和钥匙,今日下午已招认,是受人指使,此人正是胡大人府上的管家。”
卫明晅皱眉道:“人是你家的,这是为主攀诬,做不得数。”
贺兰松不紧不慢的道:“当夜看守银钱库的有两人,一人正是畏罪自杀的江管事,他家中唯有老母一人,数日前就是被这位胡管家接走,另一人却是胡管家的儿子。”
卫明晅目中露出几丝笑意,道:“但那日有许多人都见到贺兰大人带着箱笼出库。”
贺兰松答道:“臣问过户部管事,那是运银子进库的车,自然要再运出去,其实箱中全是空的。”
卫明晅奇道:“那朕的银子呢?”
贺兰松道:“银子没有出银钱库,仍旧留在库中。”
“呵!”卫明晅冷笑,“朕亲自去瞧过了,整整少了近百个箱子,难道是朕看错了。”
贺兰松躬身道:“陛下没看错,银子并没有运出去,之所以少了银子,是因胡大人说少了银子。”
“什么意思?朕没听懂?”卫明晅凑近了问。
贺兰松看了看郑云锡,示意他上前奏事。
郑云锡两手互捏了一把,这才敢上前奏道:“禀皇上,臣和贺兰大人挨着看了近年户部的账目,其中大有问题。”
卫明晅冷眼瞧着眼前人,问道:“你是何人?”
郑云锡回道:“臣是户部员外郎郑云锡。”
卫明晅叹道:“又是一个敢以下犯上的,小贺兰大人,你才来户部不久,倒是带着属下们跟你忤逆起来。”
贺兰松忙道:“陛下恕罪,郑大人是臣逼迫来的,若有罪责,臣一力担当,多亏了郑大人,臣才能见到户部的烂账。”
“哦?户部的账有蹊跷?”
郑云锡正色道:“正是,近六七年账目不明,算起来竟少了五十万两银子。”
卫明晅倒抽了口冷气,“又是一个五十万两?这就有意思了。”
郑云锡擦了擦额上的汗,道:“皇上圣明。本朝大项的银钱皆由户部出入,过往皆是,皆是胡尚书带着人核对账册,这些银两是断断续续被挪走的,因此神不知鬼不觉,即使陛下要核对银钱库的事,也断不会亲去库中数那些银钱。”
户部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和粮饷等,事务繁琐,账目繁杂,库房里少了钱,账目上却做得漂亮,可惜五十万两银子实在是大项银钱,怎么也抹不平
“可恨!”卫明晅扔了手上折子,气道:“朕的好尚书,为了前线打仗,连朕都节衣缩食,他竟然敢一手遮天,把户部当成了自家的库房。”
“陛下息怒!”贺兰松道:“户部往年的账册做的极巧,呈给陛下的自然是真的,只是账册上虽有银两,库房里的却早就搬空了,陛下被人蒙蔽,绝难察觉到其中异常。臣,臣忝为户部侍郎,却尸位素餐,更是丢了印章和库房钥匙,皆是臣的过失。”
卫明晅沮丧道:“户部三库和仓廪衙门向来是朕管的,出了这样的事,朕确实难辞其咎。可惜啊,朕将三库给你了,今年必定是要大查三库的,就算你不去守着,贺兰大人也必不会轻易放过,说不准还会让朕去轻点三库和仓廪衙门。胡大人想必是怕事情败露,这才敢铤而走险,趁着扶海一事,既推脱了罪责,又将贺兰大人拖下水去。此事朕知晓了,胡君全若当真敛财,国法当不饶他,此事,你先回避吧,朕叫刘开阖协同大理寺和督查院来审。”
贺兰松眉间闪过不愉之色,忙垂首掩住了,躬身道:“是,臣遵旨。”
卫明晅看在眼中,又对着郑云锡道:“郑卿,待此事皆查清了,朕再论功行赏,你且先退下吧。”
郑云锡暗自松了口气,道:“臣告退。”
“臣亦告退。”
“你留着,朕还有话要问。”卫明晅叫住了贺兰松。
郑云锡哪敢多问,忙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