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为什么骂你么?”左莙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几乎要将自己整个埋进水面的家伙,声音有些黯哑。
“...因为...这种事后续很麻...”“不是!”她难得的提高音量对他吼出声,微红着眼眶扣住阿瞒的脖颈,拇指顶住他下颌骨的位置强迫他抬高脸庞将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你...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净想着我干什么!!!”
“......”
“因为我...喜欢阿莙啊...”
阿瞒被强迫抬起的头高昂着,透过温水蒸腾起的淡薄水雾和模糊的下方视线望向身前正咬牙切齿的冲他发怒的左莙,几乎发自本能的呢喃出声。他轻浅的话语随着浴室中在灯光下打着旋上升的水汽撞向四周的瓷砖墙壁,而后反弹回来,在每个空腔中传递着微弱的声波,震颤着左莙本就不稳的心灵。
“你一直在因为产卵的事情不高兴...我不想你...不高兴...”
“......”
“...我...没有不高兴。”她收回卡在阿瞒颈子上方的手,咬着下唇将他两只低温的手都握在掌心里。“我只是在担心而已。”
“我只是在担心,万一你......,留不下你的血脉。别人家的孩子,我不需要。”
“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再也不要做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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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莙,来吃饭吧。”左澄站在浴室口象征性地敲了敲半掩的门,对着地上正握着阿瞒双手细语呢喃的左莙叫道。
“好。”左莙抬起脸冲他点点头,随即扭头用唇轻触了一下阿瞒的额“那我去吃饭了,你乖乖的,好吧?”“...嗯...”阿瞒弯着眉眼轻应,将收回的手埋入水面之下,藏住那里因体内突如其来的痛楚牵扯起的颤抖。左莙站起身走出浴室,一回头才发现来叫她的左澄却并没有跟他一起下去的打算,不禁一挑眉对着仍站在浴室门口的老人做了个无声的询问。
“你先下去吧,楼下那孩子还在等你,我给这小子再检查检查。”左澄摆摆手,随着左莙消失在楼梯口后,他两步进入浴室阖上了门。
“......”
“张嘴。”他蹲下身伸手捏着阿瞒的下巴,声音冷硬。
阿瞒沉默的盯视了他两秒后,缓缓张了口。
“原来的全掉光了?”左澄打开从口袋掏出的小手电照了一圈,问道。
“嗯。”
“什么时候?”
“前天。”
“...哼。”左澄放下手看他半晌冷哼一声“你还没告诉她?”
“......”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再这样可没几天好活了。”
“....我知道。”
“我让你留下可不是为了折磨我孙女的。”他向一旁探身抽了张面巾纸擦着右手,慢悠悠的说着。“从我见到你那天起,到现在你还是什么成长都没有啊,小子。”
“你骨子里,还是个不逼到绝路就不肯反击的懦夫。”
“!”
阿瞒墨蓝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浑身肌肉猛然收缩而后迅速舒展,巨大的尾鳍拍打水面带动全身暴起,一手扒住浴缸边缘向上撑住,另一手迅速摸到大理石台上不起眼的小刀,拇指压住刀背锋面朝上抵在半步开外的左澄下颌处贴近大动脉的位置。而左澄则在他整个人将要压上来的瞬间向后迅捷的一退,伸出一只手在他动作的空隙间准确地捕捉到对方最脆弱的心尖搏动点,手中多出的刀尖分毫不差的抵在那里。
水花被巨大的动力高拍起后下落,天花板上防水灯滴答的向下发出着单调的水声,一时间双方都没在言语,空气不祥的凝滞着。
“......”
“......”
“我人是老,可不代表压制年龄你就能牵制住我。”左澄眯起眼看着阿瞒,着重语气刻意强调。
“3、5、8、7。”
“......”阿瞒沉默的盯着他,浑身的伤口因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迅速绽开,透明的血液和着温水滑过因隐忍着常人难以负荷的苦痛而颤动的躯体,噼啪的砸在瓷砖地面上,逐渐汇成粘稠的一滩。
“...我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左澄突然开口,狠狠甩开阿瞒压在他脖子上的手后也收回了自己的动作,瞥了一眼迅速盘回温水中的阿瞒。
“...阿莙...”阿瞒踟蹰了片刻,低哑出声。
“我一会会跟她说。”他一手放在颈后扭着脖子“在【左教授】之上,我先是小莙的爷爷,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多谢。”阿瞒皱了下眉头,沉声道谢。
“......”
“我们左家从我上一代开始,血脉里就都带点疯子的特性。”左澄沉默了一会,忽然没头没脑的开口。“我先祖娶过阴妻做正房,儿子坐了16年的铁窗。3587,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阿瞒沉默着,视线无意间游移到对面镜中模糊的自己。
苍白、病态而丑陋。
“...再给我...一点时间。”
“哼,既然她为你胆敢跟我叫板,你就该对我左家的姑娘有点信心。”他一只手旋开浴室的门把,在一室沉寂中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让我安慰哭鼻子的小莙,那他/妈是你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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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谢谢你。”男孩站在浴室门口向左莙道着谢,满脸都是饱足后的幸福感。“爷爷的菜做得很好吃,请你也替我谢谢他。”“好,等他做完数据我会转告的。”左莙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么?”
“嗯。”男孩用力点头,瞥了一眼身后阴云密布的阿瞒。“阿瞒叔叔才能把我送回去,这是跟阿姨说好的。”
那位是不是不太待见她啊...
“好吧。”左莙无奈的点点头,放开男孩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我把浴室门关上就可以了么?”在得到对面两人的回应后,左莙叹口气阖上了浴室的门。
“人鱼叔叔,我任务达标了么?”男孩转身面对浴缸中的阿瞒问道。
“......勉强。”阿瞒探起上半身在虚空中扒拉着什么,抽空睨了他一眼,从唇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阿莙今天确实笑了很多次,从这个角度而言...他做的还是不错的。
“那我可不可以要任务奖励?”
“不行。”
得寸进尺的小鬼。
“我想摸摸你的耳朵。”
“不行。”
“别小气嘛叔叔,摸摸又不会掉。”
“不行。”
“我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你了欸,这是最后一面的心愿,不行吗?”
“...还是不行。”阿瞒扒着从虚空中扒开的窗口,转身朝他伸出手。“你该回去了。”
“......”男孩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从发丝中露出的尖耳,双手背在身后沉默的咬着下唇。“...快走吧。”阿瞒皱起眉头,苍白的脸上显出不耐烦的模样。“过了时间会很麻烦。”
男孩在阿瞒的目光中犹豫了很久,最终咬住下唇垂下眼帘,在朦胧的水雾中轻轻吐出同意的字眼。
“...好...”
“永别了,小鬼。”
“永别,人鱼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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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怎么样?”
“...还可以,多谢了。”
“没事,倒是你...别再犹豫了。你要是不在,这个世界整枝主线就全盘崩毁了,我个人可是没有实力撼动熵之真理搞什么可笑的时光倒流,懂么?”
“...我知道了。”
“......”
“...老妈。”
“嗯?”
“我...还有件事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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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回来没有?回来了就赶紧出来!”程海放下手中的塑料袋,脱掉外套扭着脖子转动僵硬的肩,朝套间深处大吼,声音震耳欲聋。
“...干嘛?”过了一阵,程玥微红着眼眶从卧室里走出,浑身上下都在身体力行的表达【我情绪很糟】。
“怎么了儿子?今天出去玩吃谁气了?”程海一只手拿着个薄薄的包裹袋在程玥面前蹲下大熊般的身躯,另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头顶摩挲着,绵软的发丝在他因常年拆装机械而日渐粗糙的大掌中服帖的滑过,最终落回程玥颊侧。
“没有。”程玥摇摇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搂紧怀中灰黑色的玩具马。“爸爸你叫我什么事?”
“你阿姨让我捎给你的,我摸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就没拆,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程海将手中捆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递给他。
“?...那个阿姨?”程玥睁大双眼接过包裹捏了捏,想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哦,就是她。”程海抓抓头发依旧维持着蹲姿杵在程玥面前。“就因为她拽住老子啰里吧嗦的害的我差点回不来...”
“...谢啦,爸爸。”
程玥思考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弯起双眸笑了一下,拍了拍程海的肩膀迅速跑回自己的卧室。他将手中的小马丢到床上,从一旁的书中里抽出童用剪刀,摸着某部分最厚的边缘小心的沿着将包裹剪出一个小盖子,当他放下剪刀打开包裹时,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只泡在少量粘稠透明液体中的尖长断耳。断耳的切割部分非常整齐,除了因为干燥而龟裂的部分外再无破损。当拿起它时,程玥还能看到那整齐的切口处在缓慢的向外渗着透明的液体。
包裹上被他剪成盖子的部分贴了张纸条,有一小部分被打湿了,上面只有两句话。
尽情摸吧,小鬼。
圣诞快乐。
“噗——所以都说了...”程玥笑嘻嘻的捏起那只断耳,迎着灯光观察着喃喃自语。
“...这些哥哥姐姐活着的时候,可都是很温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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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年后。
“欢迎各位观众准时收看我们的大型综艺美容类节目【驻颜有术】!这次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在生物工程领域极富盛名的程玥教授!大家鼓掌欢迎!”
“大家好,我是程玥。”
“程教授您好,我们时间不多就直接切入主题了。众所周知啊,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驻颜有术,六十二岁的高龄却一直维持着三十多岁的盛年样貌,我们女性家嘉宾们一直都非常好奇您使用了什么神奇的方法让生理状态达到的这种巅峰水准的,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的秘诀么?”
来人腼腆一笑,抬起左手抚了一下落在颊侧的刘海,动作间带起一阵薄荷的甜香,口吐的话语中掺杂着几丝不易可见的媚意,旋转舞动着散入听者的耳中,掀起一阵痴迷而狂热的骚/动。
“即便驻颜万世,也不过八百比丘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