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烁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在下怎么称呼二位?”
这才是重点吧。
卫缨笑了笑,说道:“我姓君,这是我表妹,温家三小姐。”
“原来是清吏司郎中的女儿,怪不得。”杨烁夸赞道。
温颜笑了笑,行了个礼。
天虞山脚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开始嘈杂,议论纷纷。
这些人怕是因着天泉山庄的缘故,听说天虞山是个比天泉山庄更了不起的存在,才过来看看的。但是,估摸着他们并不知道山上有个天虞老人。
“这天虞山为什么不让上去?”
“下面有人守着不让上。”
“山上住着人?”
“……”
卫缨盯着上山的路,等着那个人出现。
她内心其实有些慌的,心跳如同小鼓般扑通扑通的。就算师父知道忠烈王府的事情,他也不会想到她活了下来。
山上的树在动,卫缨忍不住走上前。
她看到了那个黑影。
戴斗笠的男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低声道:“请您上山。”
卫缨一颗心落地了。
可是温颜……
“只您一人。”
温颜看了卫缨一眼,见她面露难色,于是说道:“你去吧,我在天泉山庄等你。”
卫缨放下心来,跟着戴斗笠的男子上了山。
在众目睽睽之下。
杨烁惊掉了下巴。
“不是你说天虞老人不是谁都能见的吗?那是怎么回事?”杨烁指着跟在戴斗笠男子身后的卫缨。
林铮眯着眼看着他们的身影,眸色深沉如水,嘴角紧抿着,面孔像刀削一般锋锐。
“那我们呢,能不能上去?”
有个胆子大的,便冲上前去,刚到那石碑处就被震飞了,“啪”得一声摔到地上,众人目瞪口呆。
“有……有阵法?”杨烁问道,有些难以置信。
林铮睨了那摔倒在地上不停“哎哟”的人一眼,像看一个白痴。
“温家三小姐她表姐是谁?”
杨烁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想起来什么,说道:“我听说她是刑部尚书的女儿,不过是个庶女。她母亲过世了,她父亲将她扔在温家便没有过问一次。”
“刑部尚书君北骥?”林铮倒是讶异了一下,居然是君北骥的女儿。
林铮摸了摸下巴,眼中似乎隐隐有些笑意,他看着山上的云雾,说道:“你觉得君北骥这人怎么样。”
“尚书大人,我倒是不是很了解,很少听我父亲提起,好像他挺尽职尽责的,深得皇帝圣心。”杨烁道,“你问他做甚?”
林铮摇头,没再说话。
半晌,他对杨烁说:“如果天虞老人不想见你,你是不可能见到他的,回去就按我说的那样与你父亲说就行。”
山脚下因为那男子摔倒,众人知道不可能上去,便差不多都散了,只剩下杨烁和林铮在这。
“那走吧。”杨烁叹了口气,“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非要我来要东西,他自己来不就行了,要的还是南襄王的戒指,这多尴尬啊。”
“你父亲当然不可能自己来要南襄王的东西,如果被人知道了,后果会很严重,借你的名义还能掩人耳目。”林铮道,他们正往天泉山庄那里走。突然,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山上依旧云雾朦胧,长青柏歪着脖子,奇形百怪。貌似还有小动物在林中飞窜,树林里时不时浮动一下。似乎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他听到了叫声,但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他也想让杨烁上去,拿到南襄王的戒指,他也想帮他见到天虞老人,当然他更想亲自见一见天虞老人。可惜啊,天虞老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但他现在偏偏就是随便什么人之一。
林铮嘴角泛着冷意,眼神更是阴鹜的可怕。
君北骥的女儿么?还能让天虞老人见她一面。呵,倒是不简单。
其实天虞山不高,卫缨没有轻功,只能一步步往上走,她很惊讶,山上只住着天虞老人和这戴斗笠的男子两个人,居然还修了路。
于是卫缨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山顶上又是一番光景。
有一座木屋,有一方池塘,有一片田地,有一群小鸭子,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坐在藤椅上,望着被云缭绕的天空,眼都不曾眨一下。
卫缨没有说话,那戴斗笠的男子也早已消失不见。
老人缓缓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卫缨,眼神冰冷如同刀子一般,像是要看透她,看透这具躯壳里面,到底是什么。
鸭子“嘎嘎”地叫着,扑腾来扑腾去的,池塘里貌似还有鱼儿在嬉闹着。
空气中却一片死寂。
“你是谁?”老人声音喑哑,却压的很低很低,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刑部尚书之女君晚照。”
“也是忠烈王之女卫缨。”
说完,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脸上滚下,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
老人缓缓站起,混浊的双眸中布满着鲜红的血丝,他嘴唇都在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突然,老人跌着坐到藤椅上,痛苦地抓着乱糟糟的白发,像困兽一般发出一道细微的呜咽声。
卫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师父。”卫缨的声音颤抖着。
“您都知道了。”卫缨哽咽着,“在上断头台的那一刻,我都听到骂忠烈王的声音,说他造反,说他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卫缨声音越来越大,情绪渐渐失控。
“忠烈王一生为皇帝效忠,从未有过僭越之念非分之想,在南疆在西宁,平战乱抓匪寇,将军做的不做的事他都做的好好的。凭什么?凭什么最后落得一个造反的名头将忠烈王府满门抄斩?一百三十多个人,一个都不放过!”
“他楚胤凭什么!”
卫缨双眼猩红,大口喘着气,拳头紧紧地攥着,指尖将掌心掐出血来也不知道。
“炽烈军解散了,全部都解散了。”
“忠烈王府,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我活下来的时候,我想去金陵为我自己和其他人收尸,后来我想,一百三十多人全部问斩,尸骨都不全,我如何收尸?”
老人缓缓放下双手,卫缨看到他满是沟壑的脸上的泪痕,狰狞着。
“师父。”
“我要报仇。”
“为忠烈王府一百三十多人报仇。”
卫缨抹了下脸,眼神坚定,好像一座一座堆砌起来的坚冰,敲不碎,也化不了。